刘士敬博士：向乙肝广告说不

　　编者按：2003年1月17日，国家工商总局、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颁布了《关于规范医疗广告活动，加强医疗广告监管的通知》，规定包括乙肝在内的11种疾病不准发布医疗广告。两年过去了，乙肝广告不仅没有从此绝迹，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倾向。乙肝广告为何难以根除？是什么原因让乙肝广告如此嚣张？就此问题，解放军302医院医学博士刘士敬作了精辟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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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肝广告何以不可信
　　内容失实许多乙肝患者都错误地认为，乙肝治疗就是要让"三阳"转阴，只要转阴了，病就算治好了。因此，乙肝病毒的转阴问题成为核心内容，乙肝广告便投其所好，在转阴问题上大做文章。几乎所有的广告都异口同声地喊出迅速使大小"三阳"转阴的口号，转阴时间多则三四个疗程，短则一个疗程。至于改善症状、恢复肝功更不在话下。
　　事实上，从目前科学研究成果看，乙肝病毒指标全部转阴是不可能的，只有个别病毒指标可能转阴。而且即使转阴也未必都是好事，由于胡乱用药而造成的病毒变异性质的转阴，可能会使病情进一步恶化。乙肝的三大阳是指：表面抗原阳性、e抗原阳性、核心抗体阳性。此三项中，可以由于自然、药物、免疫压力等因素而阴转的一般是e抗原，几率在10%～30%左右，表面抗原阴转的几率极小，核心抗体几乎不能阴转。出现了e抗原阴转，要排除是自然阴转还是变异性阴转非常困难，更主要的是，e抗原的变异阴转很可能使肝炎病毒逃避免疫监视，而使肝炎的后果更加不好。基于以上原因，目前乙肝的治疗目的不应是各种阴转，而应是阻止肝炎的慢性化以及纤维化发展。因此，打着"转阴"旗号的广告根本就不可相信。
　　药用无效首先要强调，目前在中国，乃至全球范围，尚无任何一个正规的医疗权威机构或卫生部门，宣布过某药为治疗乙肝的特效药物，更没有承认乙肝已被攻克。如果有人宣称持有某某特效转阴药物，其沽名钓誉之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乙肝广告用药几乎是清一色的中草药制剂，为什么？一是中药人人可开，所开中药不经任何许可、审核便可投入临床；二是多种多样的中草药，经过不同的搭配组合，可以演变出无穷无尽的方剂；三是大众对中草药信赖，相当多的人都认为中草药治病疗效好，安全性高；四是中草药成本小、利润高，有利可图。
　　其实这些杂乱无章的用药还存在着许多问题：一是疗效问题，本文前面已说明了所谓转阴治疗不可轻信的道理，吹嘘得越神就越不可信；二是中草药的毒副作用问题，中药并非无副作用，有些药的毒副作用还十分强烈，如半夏、川楝、槟榔、慈姑、青黛等常用中草药都可致肝脏损害，何况中草药的使用一般时间较长，且一副药多由数种甚至数十种药组成，所有这些药物都在肝脏进行代谢和解毒，加重肝脏损害之嫌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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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肝广告为何难根除
　　既然乙肝广告并不可信，而且国家又明令禁止，何以乙肝广告还会如此泛滥呢？究其原因，无外乎以下四个方面：高回报的经济效益
　　一般来说，广告的前期投入相当巨大，但是广告的回报率更大。某医院曾投入了700万元的广告费用，一年就获利2亿多元，投入和回报之比为1∶30。可见，花那么多钱推出各类乙肝广告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赚钱敛财。而且乙肝广告所用药物多为中药制剂，一般一个疗程需花费人民币300～2000元，广告建议用药都需3个疗程以上，一个患者往往就要花费数千元。由于是中药制剂，利润差价更大。如此赚钱的买卖，当然不能轻易放弃。
　　有关部门监管不力国家有关部门已经注意到乙肝广告存在的严重问题，也多次明文规定，不许在媒体做乙肝广告。但是并没有说不许做肝病广告，于是，许多广告便改头换面，包装成肝病广告，其实就是换汤不换药。而这样一来，工商管理部门不好插手，卫生主管部门、广告主审部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管，因为这些上广告的医院与当地经济和卫生部门大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打击乙肝广告需要工商、卫生、公安、司法等部门的协同作战，如果没有相当一级政府组织这项专项治理，运作起来将非常困难。广告宣传内容严重"超标"和出格，卫生主管部门无可奈何，工商部门又难以判定广告内容的真假。由于没有相关的协作机制和规章，组织实施监管和处罚非常不易，做广告的医院早已洞察其中奥妙，四处出击，放手大干。
　　广告媒介不负责任部分传播媒体（电视、报刊、广播等）收取大量广告刊登费后，都不再管广告内容是否属实。既然乙肝广告多为虚假宣传，为什么众多的媒体还要不停刊登呢？刊登肝病广告，只要不指名道姓说是治疗乙肝的，就并不违法。至于广告的宣传内容是否真实可靠，媒体机构是不负责任的，他们只审查广告刊登手续是否齐全，只要手续齐全即可，广告内容则是卫生主管部门审查的项目。长期从事媒体广告审查的人员心中十分清楚肝病广告的虚假性，但是他们依然刊登不止，不仅因为刊登程序合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刊登广告可以使其获得巨额收入。
　　医学知识严重匮乏乙肝患者的无知和麻木不仁使得不法广告屡屡得手且更加肆无忌惮。绝大部分乙肝患者并不清楚得了乙肝应该到何处去治疗，用什么药物治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治愈。他们一听到广告天花乱坠的宣传，就会动心，结果一个疗程下来，花费数千元也不见广告吹嘘的疗效。这时，医院就会随便找出患者方面的用药问题，把疗效不好的责任推给患者。而患者花了大量冤枉钱后，却没有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是采取愿打愿挨、自认倒霉的态度。免除了后顾之忧，广告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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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广告看疗效
　　怎样才能理智正确地对待形形色色的乙肝广告呢？
　　首先，看病一定要到国家卫生部门批准的正规医院，最好是权威的专科医院或三级甲等医院，千万不要去各种小诊所、"肝病"诊所、个人承包性质的小医院，不要赴报纸介绍的任何形式的"义诊"、"会诊"。一定要找具有行医资格的执业医师，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工作在各类小诊所里并获得过各类"头衔"、"奖状"的"专家"。
　　其次，用药一定是有关部门批准的"准字号"药物，尤其要格外注意各类中药制剂，如丸散膏丹、片剂、胶囊、汤剂、草药等的商标、药物批号、批准单位。
　　第三，要正确对待治疗效果，千万不可一味追求乙肝病毒指标阴转，而要根据肝功恢复、症状缓解、病毒阴转等多方面指标考察疗效。
　　最后，最好学习掌握一些肝病的基础知识和医药法律、法规，加强自我保护意识，主动配合医院、医生，科学地治疗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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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肝是一种普通疾病
　　乙肝在亚非国家相当普遍，我国也是高发区之一。重视这一疾病的防治理所当然，但是如何重视、怎样看待这一疾病倒是值得深究的问题。实际上，乙肝就是一种常见的普通疾病。
　　乙肝在我国非常普遍、常见，这与我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国民身体素质、遗传特点及对乙肝病毒的易感性有关。根据乙肝的发病特点、症状体征看，很可能该病自古就有。长期以来，乙肝给人类生活带来不少影响和危害，但是这些危害是有限的，绝非灭顶之灾。从全世界来看，西欧、美国属乙肝低发区，日本、东欧为中发区，我国及东南亚为高发区。目前，我国乙肝病毒表面抗原阳性者有1.2亿以上，根据目前"约定俗成"的惯例，这些人都被戴上了乙肝的帽子。乙肝的这种高发比例，并非今天才有，数十年前（从表面抗原这项指标问世后）我国几次普查结果均大致如此，乙肝的病例数，随着人口基数的增加而增加。源于乙肝病情发展而威胁生命的情况是重型肝炎、晚期肝硬化和肝癌，这三种病变十分严重，但是，真正发展到这步的乙肝患者毕竟只是极少数，1000个乙肝患者约有2～3位最终会发生肝癌，15位最终发展成肝硬化，1.2～2位会发生重型肝炎，其余900多位患者可以安度一生。
　　乙肝的传染性并不像人们想像、传说的那样可怕，其传染性虽然广泛存在，但不会造成暴发和流行。乙肝病毒传染威力的大小与被感染者的年龄呈反比，被感染者的年龄越小，传染成功的几率越高，因此，乙肝传染性威胁最大的人群是胎儿、婴幼儿和儿童，乙肝病毒对成人难以构成威胁。胎儿在孕妇子宫中被感染，称为乙肝病毒的宫内感染，宫内一旦感染，胎儿几乎百分之百地成为慢性病毒携带者，并且这种病毒感染往往根深蒂固，很难去根；新生儿分娩时一旦感染乙肝病毒，如果不及时给予乙肝疫苗和乙肝免疫球蛋白注射，病毒也可长驱直入，留下隐患；而一个成人感染乙肝病毒，仅有不到5%的人会被感染成功，绝大多数的成人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正常的免疫机制，及时清除和消灭乙肝病毒。那么，我国如此众多的乙肝来源于何处？基本都是自幼感染，途径是母婴或父婴垂直传播，也有少部分通过医疗途径（输血、输液、镶牙、针灸等等）被传染的。
　　的确有少数患者向活动性肝炎、肝硬化甚至肝癌的方向发展，但绝大多数患者为病毒携带者和轻度的肝炎，预后良好，多半可以平安度过一生。发展成重度肝炎、肝硬化、肝癌的患者往往是由遗传因素、机体免疫状态低下、病毒基因变异、叠加新的肝炎病毒等客观原因造成的。也有的患者不能正确对待疾病：过于紧张者，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身心备受煎熬；过于乐观者则放任自流、酗酒纵欲，不加理会。再加上胡乱用药、轻信广告，本来没有什么的普通疾病，经过胡乱折腾，也变成恶化的顽疾。
　　目前治疗尚缺突破，但是预防措施却十拿九稳，如果把预防放到首位，强制实施乙肝的计划免疫，我国乙肝的发病率将迅速下降，再过50年，乙肝"王国"的帽子将被摘掉。回顾近百年的传染病史，20世纪初，天花、破伤风、脊髓灰质炎等疾病肆虐，各种药物都难以奏效，最终这些疾病还是被逐渐灭绝，靠的不是治疗，而是预防---各种疫苗的问世加上强制性计划免疫的实施，彻底铲除了这些祸害。乙肝也是一样，根除它的绝招就是乙肝疫苗的普种，这不单理论上可行，而且实际操作也相当容易。每人只需花30元钱，打上三支疫苗，以后就不会再得乙肝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全社会对乙肝预防的意义认识严重不足，虽然乙肝疫苗被纳入计划免疫，却并非是强制性的。从全国情况看，三分之二的人群尚未接种乙肝疫苗，但是对于乙肝的治疗却格外热衷，治疗药物不断涌现，治疗费用一路攀升，治疗效果却始终不佳，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舍本逐末、本末倒置的行为。如果不把乙肝的预防放在首位，预防工作做不到位，再过50年，我国的乙肝人数仍然会居高不下，浪费的资金会更加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