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郭生文:“我不能枉来这世上一回。”

新华网云南频道 ( 2006-12-15 )

“中国每年有30多万肝病患者无情地被恶魔夺去宝贵的生命,也许我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这30万当中的一个,与其糊里糊涂地打发光阴,还不如拼着命多为社会做些有益的工作。”

(一)

“别让人家背后讥笑咱没本事。”

1994年,郭生文考入新疆木垒县检察院,完成了自己的一次人生跨越。不过,从食品公司副经理的岗位上转变为检察院的一名新人,郭生文不但需要舍弃已经拥有的成绩,做检察工作,他还得从零开始。

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好学,从书记员做起的郭生文,在从事检察工作的第七个年头,就走上了民事行政检察科科长的位置;经过不懈的努力,不善言辞的郭生文把自己锤炼成了木垒县检察院党组书记冯旭俊口中的评价——“我们检察院的顶梁柱”。

半路出家当检察官的郭生文,很快就认识到一个问题:作为一名执法者仅凭热情是远远不够的。第二年,郭生文报名参加了法律自学考试。对别人来说,这算不上什么艰难的选择。可是对郭生文来说,却很不一样。因为就在这一年年初,郭生文开始出现饭吃不下,胃开始胀大,浑身乏力的症状,不久他觉得自己就是提壶水也显得异常艰难。到医院一查,发现患有严重的乙肝。郭生文只是跟同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像往常一样在案子中忙碌,默默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又过了一个月,郭生文开始吃什么吐什么,难受得吃不进多少东西。妻子多次劝说,他才请假到医院开了几瓶治肝病的药。用药撑着,他每天照样审查案卷,外出调查取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病开始在大家的记忆中慢慢淡去,大家也很少把他当个病人看待。下乡驻村一呆就是几个月有他,检察院组织的各种活动少不了他,加班整理档案突破重大案件有他疲惫的身影。

带着病,他拿下了法律大专的文凭,乱哄哄地堆满他案头的各类法律书籍把他变成了全院干警公认的“多面手”,大伙亲切地称他“郭师爷”。

(二)

做了科长却是个“光杆司令”。

木垒地处天山东段北麓,准噶尔盆地东南缘,是一个北面与蒙古人民共和国接壤的哈萨克族自治县。哈萨克是一个游牧民族,牧民大都居住在偏远的山区。为了工作方便,郭生文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哈萨克语,节假日进山找哈萨克牧民练习骑马。刚开始,郭生文不知多少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只要坐下就疼得站不起来,站起来又疼得无法就座。现在,郭生文不但能流利地讲哈萨克族的日常用语,而且骑马的技术也令院里的很多年轻人羡慕。

郭生文后来在民行工作岗位上取得的成绩就离不开熟练的哈语和马术。出任民行科科长时,郭生文发现,工作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案源匮乏。说是科长,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民行科就他一个“光杆司令”,需要更多人的时候只能临时到别的科室“抓差”。于是,那段时间,他经常“消失”——带着干粮翻山越岭,深入到乡村牧区宣传民事检察业务,讲解对不服判决裁定的民事官司如何进行申诉。渴了向农牧民讨口水喝,饿了吃点随身携带的干粮。当时木垒县检察院条件比较差,全院仅有两辆破旧的小车,郭生文就骑着一辆老掉牙的摩托车颠行于牧区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因为灰头垢面,牧区的孩子看到他扭头就跑。

哈萨克牧民大都居住在荒无人烟的深山沟里,一望无际的戈壁荒野根本无路可择,摩托车自然无用武之地。这时,郭生文就骑马进山送法上门。还有更惨的,到了冬季,大雪封山,马也派不上用场,郭生文只好踏着厚厚的积雪徒步到牧区,一个蒙古包接一个蒙古包地跑,跑了这座山再转移到另一座山,只要有牧民居住的地方,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为了拓展案源,郭生文还有一招“绝”的——旁听法院审理的民事案件,对有争议的案子,他更是从庭内到庭外,细心留意不同方面的反应,从中发掘问题。两年时间他办了15件案子,都得到了上级的支持。15不是个大数,但对于偏远的木垒县来说,对于只有他一个人的民行科来说,却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成绩”。

2004年7月,郭生文被调到渎职侵权检察科当科长。其实渎职检科仍然是他一个人,又是一个“光杆司令部”。

郭生文没有让领导失望,上任不久就立案侦查了一起在当地很有影响的司法人员枉法裁判案,突破了木垒县检察院自“两法”(刑法和刑诉法)修改实施以来办理渎职案件的零纪录。

木垒县检察院是个穷单位,三层办公楼没通暖气没装下水道没有卫生间,大学毕业生都不愿意进这个门槛,很多大学生志愿者工作不了多久就“苦”跑了。针对办案力量严重不足的状况,木垒县检察院实行全院反贪一盘棋的工作格局,不是反贪局在编人员的郭生文,在做好本部门工作的同时,还参与查办了15起有影响的职务犯罪案件。在这个过程中,肝炎并没有放弃对郭生文的威胁,由于没有得到有效遏制,转化成了肝硬化。

(三)

“有病不能成为照顾的理由。”

2000年春节刚过,人们还沉浸在欢度佳节的喜庆氛围之中,郭生文和他的同事就开始投入一起案子的调查中。大年初六,群众举报有人在林场滥伐树木,但是砍伐的地点非常隐蔽,也很分散。警车开到山沟后就无法再前进,林场深处只能靠脚来穿越。大家考虑郭生文身体不好,劝他留在山下看车休息,但郭生文坚持与大家一起徒步翻越三座大山来到林场调查。

山峦、荒野、阴坡,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走进群峰叠嶂的深山沟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无法分清哪里是小道哪里是沟壑,不熟悉这里地形的人,如果贸然闯进这个与世隔绝的银色世界,随时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郭生文和他的同事拄着木棒,踏着70公分深的积雪艰难地爬行着。走不了几米远就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珠冻成冰碴儿,模糊了视线。渴了嚼着揉搓的雪球,咽进肚子里时浑身打哆嗦;饿了却无法对付冻硬的馒头,他们只好扒开积雪从冻僵的地上抠出一块石头将馒头砸碎。十几里的路程,他们整整走了五个小时。

乱砍滥伐留下的树桩漫山遍野,刺骨的西北风疯狂地呼啸着,郭生文和同事的脸冻得像红苹果似的,又疼又痒难以忍受。一个树桩一个树桩地丈量,手指冻得不听使唤,脱下手套在怀里暖一暖,脚麻木了站在树桩上跺一跺,嘴里冒出寒气染白了胡须和眉毛,大家一声不吭地忙碌着。丈量完一个山头再翻越到另一个山头,当量完最后一根树桩时,他们抬头一看已经闯到了原始森林,如果迷失方向找不回停车的地方,在深山老林里困上一个夜晚就有被冻死饿死的危险。

上山容易下山难。从早上7点钟出发一直到晚上9点多才到达停车的位置,在雪地里行走了十几个小时,裤子已结成冰块,两条腿无法打弯。汗水渗透了内衣,刺骨的寒风一吹,浑身冷得直打颤。当郭生文咬着牙齿脱下胶鞋时,在场的同志都惊呆了:郭生文左脚穿的袜子被鲜血染红了,人们帮着他把袜子扒下来,脚上的大血泡被磨破后仍然在流血!

为什么左脚受伤这么厉害呢?有人奇怪地发现郭生文穿了两只右脚鞋。原来,早上从县城出发时,他到临街商店买了一双胶鞋,营业员一时疏忽给了他两只右脚鞋,郭生文没及细看就匆忙上路了。郭生文换鞋时就感觉鞋很夹脚,但他咬着牙硬挺着上了山。等他们下山回到木垒时已是夜深人静,郭生文踏进家门身体像散了架似的,躺在沙发上就动弹不了,肝病引发了严重的腹泻,持续了四天才有所好转。

11年的肝病把郭生文原本强壮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体重由83公斤减到60公斤。院领导多次提出让他干些轻松的工作,郭生文始终没有答应。每次他都说:“有病不能成为照顾的理由。”由于长期服用药物,郭生文的身体出现严重的抗药性,几粒药丸已无法缓解病痛,同事们看他一把一把地吞服护肝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后来,郭生文的病越来越厉害,眼圈开始变黄,脸犹如蜡纸一般,越是办案紧张的时候,越是劳累的时候,他的样子看起来越是怕人。大家劝他赶快住院治疗再不要耽误了。他老是笑着回答:“有病肯定要去治的,等把侦查工作这块搞完了就去住院。”然而,案子一个接着一个,治病的事一拖再拖。

2006年2月,郭生文被点将到昌吉州检察院协助查办一起在当地很有影响的职务犯罪大案。在调查取证期间,郭生文吃饭不消化,肝区疼得厉害。他利用星期日休息时间到昌吉州人民医院检查,专家诊断结果:严重的肝硬化,要求郭生文立即住院进一步检查。他央求医生说:“稍等上几天吧,我把手上的工作办利索了就来住院。”

郭生文把医院的化验单揣在衣兜里,既没有告诉木垒的妻子,也没有告诉检察院的领导,悄然无声地继续忙碌于办案。这个案子办完了,郭生文并没有履行自己向医生的承诺,他心里还牵挂着来昌吉之前由他审查起诉的一起故意伤害案,此案的一个重要证人就在昌吉。郭生文拖着憔悴得不堪一击的身体,白天四处奔波寻找这位证人,晚上熬夜起草起诉书和出庭公诉意见。

可是病情不等人,郭生文开始出现便血症状,无法进食。2006年2月28日,44岁的郭生文被同事们含着泪水抬进医院,他的肝硬化已到了中晚期,并出现了食道静脉曲张、脾脏肿大、肾囊肿等多种并发症。躺在病床上的郭生文还叮嘱不要告诉检察院领导,别让他们为自己的事操心。

郭生文患病住院的消息传到木垒县,检察院的领导难过地掉泪了,他们想尽办法筹费用;木垒县政法委副书记夏元勤为郭生文在乌鲁木齐联系到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

实施了脾脏摘除和食道静脉改道手术的郭生文,出院后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就要求上班。领导没有批准。后来,他还是缠着领导达成一项协议:不到单位坐班可以,但要允许让我办案。就这样,郭生文躺在床上审查了3起民事案件。

(四)

“怕得罪人,趁早别进检察院的门槛儿。”

木垒县很小,人情网很密,做检察官这么多年来,郭生文没少受考验,“有时比架在火上烤还难受”。

2001年春天,有人反映木垒县食品公司陈培泉、王晓文、李锦荣涉嫌贪污公款10万多元。这个普通案子对郭生文来说,却并不简单,而且还很棘手。因为他曾是食品公司的副经理,涉案的三名犯罪嫌疑人当时都是他的部下,陈培泉与他的妻子带点亲戚关系,王晓文又是他多年的邻居,还有一个在政法系统做部门领导的亲戚。

一个星月稀疏的晚上。时间已是凌晨两点钟,郭生文正在埋头翻阅案卷材料,桌边摆着一大杯浓茶。一觉醒来的妻子见写字台上的灯还亮着,披着外衣走到郭生文面前,未张口泪先涌了上来:“生文呀,我躺在床上想来想去,食品公司的案子你真的不要插手。如果非办不可的话,就让检察院领导安排别人去办,木垒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咱们还怎么做人呢?”

郭生文又何尝不知呢?老同事、老朋友来说情、打招呼的,已经有好多拨了。谁情愿得罪自己的亲戚和邻居?他也是为此辗转难眠啊!……

第二天早上,郭生文走进检察院领导的办公室,主动要求调查木垒县食品公司贪污案。在如实解释了自己的情况后,他说:“怕得罪人,趁早别进检察院的门槛儿。”领导非常了解郭生文的为人,同意让他主办食品公司的案子。

食品公司实行改制后,下岗职工大多数到外地谋生。郭生文马不停蹄地赶往阜康、乌鲁木齐、玛纳斯、石河子、昌吉等地调查取证。一天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劳累,加上饮食没规律饱一餐饥一顿,郭生文的病情发作了,左手总是按着腰。实在支撑不住了,郭生文抽空到医院检查,医生要求他立即住院治疗。

在病床上躺了五天后,郭生文实在躺不住了,就悄悄离开医院继续四处奔波调查取证,靠药物支撑着身体,硬是盯到了最后。

木垒县法院审理此案后,对三名犯罪嫌疑人作出了有罪判决。但由于量刑畸轻激怒了食品公司下岗职工,公司职工联名到政府上访告状。抗诉的任务又落到了郭生文头上。在上级检察院的支持下,犯罪嫌疑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老百姓满意了,郭生文却落了个“冷血动物”的骂名,相处多年的邻居疏远了,亲戚关系闹僵了……

但是,后来证明,好的检察官是会得到群众认可的。在郭生文住院期间,全县政法系统的干部和社会各界群众纷纷自发送来捐款。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来到检察院央求领导:“你们一定要治好郭生文的病,木垒人民需要他这样的好人。”……(作者: 吕立峰 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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