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与 癌

李霖（医生）

　　最近，很多亲友，同学被癌症所困，有的也被害死去。为了悼念他们，我写了这篇科普文章，望能起点作用。

（一）概说

　　1, 癌是怎麽一回事？癌细胞是人体细胞的异化分子，由于细胞核中遗传基因DNA的失控与变异，细胞出现异常生长的现象。它无控制地分裂增生，长成硬实的癌体，侵蚀周围的细胞组织，造成很多破坏。癌细胞还会从淋巴管和血流中扩散到身体的其他地方继续增生。倘若不断长大的癌体阻碍或损害了这个器官的功能，尤其是关键性的部位，如肝，肺，肾，脑等处，很快就会致人于死命的。

　　2,癌症是个古老的疾病：埃及的木乃伊有它的痕迹，中国古医书里有对它的描述。也就是说，它伴随人类数千年历史的发展，至今还在危害着人们的生命。为什麽？因为它是人体细胞自身发生的病变，人们至今没有找到阻止或消除它发生和发展的措施，以及最有效的防治办法。

　　3, 癌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出现的病症：儿童和年青人很少发生癌症，因为他们生命力旺盛，机体免疫力强，癌细胞受其控制和抑制，变异增生不起来。老年人却因机体免疫力衰退，抗不了细胞变异的发生。所以，人到中年，开始出现问题，六、七十岁是癌瘤高发的年龄段。当然，各种肿瘤在不同地区，不同种族和不同的环境条件下，会有大同小异的差别，但其发生与发展的趋势都是相似的。它们是造成生命死亡的重要疾病，目前，很多国家中，几乎已占疾病死亡率的首位，或者是第二、三位。

　　4, 癌瘤发生的机制是非常复杂的：内因有人体遗传基因的作用，家族性的遗传体质，免疫系统的状态等等。外因有各种的促癌物和致癌物，这些物质种类很多：比如，吸烟、炼焦、烧沥青等燃烧不完全的烟气，含有的苯并（a）芘：化学物质如芳香胺、苯、氯乙烯等，无机物如石棉、鉻、镍、砷等。放射线更能致癌，接触射线的工作，或开采铀，钍等矿物，都有致癌的危险。生物性致癌物如黄曲霉素，常发生在霉变的粮食，花生或腌菜中。乙肝病毒长期隐藏在肝细胞里，会引发肝硬变和肝癌。以上这些，都是经过验证的致癌物。还有一些可疑的，或称之为促癌物，就是说它们可能促使致癌物起作用的意思，就不多说了。空气和水质的污染，给致癌物侵害人类提供了方便的渠道。

　　5, 当然，致癌物必须通过对人体细胞群的刺激作用，而且该细胞群应激而发生变异与增生，才会有致癌的结果。不是人人都会发生的，因为各人的应激反应不一样，免疫机制也有强弱不同，这就是为什麽有的人得癌，有的人却没事的缘故。人的精神状态也有很大关系，这是感性认识，机制还不太清楚。

　　6, 癌瘤的种类很多：若从人体部位分，几乎各部位各器官都有发生癌症的可能，如皮肤癌、鼻咽癌、口腔癌、食管癌、胃癌、结肠癌、直肠癌、喉癌、支气管癌、肺癌、纵隔淋巴癌、血癌（白血病）、骨癌、肝癌、肾癌、膀胱癌、前列腺癌、卵巢癌、脑癌……等等。但重要的问题是要看：癌细胞的病理分化情况，就是癌细胞的分裂增殖速度如何？是细胞未长成熟就分裂增殖呢？还是成型之后分裂增殖的？从病理切片上我们可以看出：低分化，中分化和高分化的不同，低分化是指癌细胞还未成熟就分裂增殖，发生发展的速度比较快，恶性程度高的意思。中，高分化的病情发展和恶性程度好一些。

　　7, 总之，发现了癌瘤，就要综合各方面的情况，原因，环境和个人的具体条件，进行全面化验检查，作出准确的诊断，从而施行最有效的防治和康复措施。

（二）得了癌怎麽办？

　　1， 谁都怕得癌，但是世间的事，不会按着人的意愿而发生或者不发生。癌变如果发生了，你就得承认这个现实。应该说，你正面临一场对癌魔的斗争：这场斗争，可能取胜，也可能失败。也许要经历艰苦的过程才能获胜，也许取胜了，过了一段时间，又被它袭击而遭失败……。但是，求生是生命的本能，没有不想活下去的癌症病人！所以，对于癌症来说，你首要的任务就是要下决心战胜它，不论遇见什麽情况，决不妥协，向着治愈康复的目标努力奋斗，奋斗虽然要付出代价，但是会有收获：收获可能是痊愈，可能是延缓癌症的发展，至少，也会减轻它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和负担。

　　2， 下定决心之后，就是要准备打仗了！这个仗怎麽打？第一，要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着急是没有用的，悔恨或悲观也不会带来好结果。这时最需要的是保持冷静，以平和，泰然自若的态度迎接挑战！既要认真对待，又要放松紧张的情绪。这样，从心理上你就占了上风，取得主动。第二，这场战斗，必然有三方面的人参加：医生，家属和你自己，医生要为你定治疗方案，动手术，指导你打针服药，如何调理饮食和生活规律。病人是被执行者，也应该是主动的执行主体，尤其到康复休养阶段，全靠自己具体安排了。病人的身心状况可能不好，体力虚弱，需要亲人的帮助。精神上的安慰，鼓励和耐心照顾都是必不可少的。因此，这是一个战斗的联合体，大家为战胜癌魔而共同奋斗。任何一方的工作懈怠，不对生命高度负责，都是不应该的，会导致战斗的失败。第三，必须有一个科学的，全面的，长期的防治方案，而不是随便看看，临渴掘井，畏死抱佛脚的态度。当然，各人的病情和条件不一样，防治方案各异，无须统一要求。不过，全面的化验检查，通过X线摄片，CT或核磁共振的造影，内窺镜检查，以及做病理切片给癌瘤定性和定位，都是必不可少的现代化手段。它们可以做科学的准确诊断，有了准确的诊断，是否做手术割除肿瘤？吃什麽药打什麽针？如何调理康复？就有了可靠依据。

（三）当前防治癌的经验

　　1，先谈治疗问题；

　　（1）手术治疗：割除肿瘤是最古老而延续至今的外科治疗办法，对有扩展顷向的癌瘤，以往更采取大面积割除的手术，包括附近组织和淋巴结的切除。这类根治术有成功的病例，但它也有失败的，尤其它会导致某些功能的丧失，机体元气大伤，抵抗力下降，癌瘤复发的可能性增加。况且，扩散的癌细胞肉眼难以察觉，所谓根治，保险系数并不高。因此，近年来，由于内窥镜技术的不断改进，用它来切除癌瘤的手术逐渐兴起，称作微创手术。因为它的切口和伤损面很小，对病人身体影响不大。而结合化疗，放疗和中医药的治疗，就会取得比较满意的效果。当然，微创手术的适应症还比较局限，有的部位和癌瘤的情况，仍得由肿瘤外科医生，根据具体病情定夺。

　　（2）化学治疗：就是用化学药物进行治疗，让药物杀死癌细胞，不让它分裂增生，简称化疗。到如今，能够杀伤和控制癌细胞生长的化学药物不少，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就是它们在杀伤癌细胞的同时，也伤损及健康的正常细胞。尤其对白血球等免疫细胞的抑制，使人体抵抗力下降，这是很难解决的治疗矛盾。而且，化疗药物还会致呕吐，食欲减退，虚弱感等副作用，最新最好的化学药，祗是副作用较小一些，病人总得忍受一定的损害和痛苦。肿瘤医生们千方百计地减轻化疗副作用：联合用药，对症治疗和用中医药及保健药，以提高疗效，减少副作用，有一定的效果，还是无法完全避免其发生。化疗是要做好几个疗程的，两三个礼拜一个疗程中，得输液点滴药物好几次，就看病症的需要了。

　　（3）放射治疗：射线会致癌，达一定剂量后，却能杀死癌细胞。所以，某些对射线敏感的癌瘤，采用适当剂量的放射治疗是有效的。比如，治疗鼻咽癌，骨癌的效果就不错。但也需做上几个疗程，治疗期间的副作用：白血球降低，虚弱感，吃不下，脱发……等等，也很令人难以忍受，要耐心坚持做下去。放疗和化疗，都需要住院治疗，及时观察病情变化，采取对症措施。

　　（4）中医药治疗：中医对癌症的认识和理论与西医不同，治疗是从全身着眼，调理气血着手。古老的经验配方，有其特定的疗效。所以，目前对中、西医联合治疗癌症，为各方所认同。中医药施治，扶正怯邪，提高免疫能力，减轻副作用，都是有显著效果的。

　　（5）保健品的应用：有些保健品有一定的作用，如参芪胶囊，黄芪，西洋参……等等。主要作用是提高免疫能力和生理机能，有条件时，服用是有好处的。但有两点要注意：一是保健品杀不了癌细胞，也代替不了食物营养。二是当前市场上保健品的虚假广告很多，不要上当受骗。

　　（6）饮食问题：这虽然不好说是治疗手段，但却是对健康的基本保证。尤其是手术后，放，化疗中，康复阶段，病人需要热量和营养的补充。而由于身体虚弱，消化吸收能力差，加上放，化疗的副作用，病人吃不下，不想吃，这就成问题了：应当想方设法鼓励病人吃东西，变换口味，少吃多餐，要像治疗服药那样，当作任务来完成！实在吃不了，要输液，输葡萄糖和营养液，以维持体力和抵抗力。

　　2，如何防癌

　　（1） 如上所述，癌的成因十分复杂，内因很难防止，虽然现在医学开始研究基因疗法，离具体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类的免疫功能，体质差异有许多是先天所形成，难以改变。现在主要从外因方面想些办法：如防止大气和水质的污染，对各种致癌物尽可能采取防护措施。这些，也是很不容易做的事。加以人的生活，职业工作和精神状态的变化，并不容易掌握。所以，目前我们的予防工作，祗能是先对某些环节予以改善：譬如做好环境保护，减少了污染，做好职业性防护，采取措施后，情况确实会好得多。七十年代，我参加过在云南箇旧锡矿防治肺癌的工作，该矿井下有砷和放射性氡气体的污染，发生千余名矿工患肺癌的问题。经过多年努力，改善了井下通风系统，加强矿工的劳动保护，肺癌发病率就逐年减少了！可见，一定的予防措施，还是很有作用的。

　　（2） 当前对癌症的预防，立足于早检查，早发现，早治疗。中，老年人要定期做体检，要做B超，胸片和癌胚化验。对有癌前病变的人（如萎缩性胃炎，囊肿的患者等）要定期做检查，以防癌变的发生。万一出现了癌变，立即做手术和必要的治疗，越早做效果越好。癌症是个恐怖分子，它往往事先毫无迹象，等你发现时，就已经晚了！胃癌，肺癌，胰腺癌……常常是出现症状后，就已经扩散难治了！

　　（3） 平日注意身心的保健和锻炼：健壮的体魄，开朗的心胸，坚定的意志，对防癌治癌所起的作用很大，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有不少癌症患者，主动地组织起来，在医生指导下，以积极的治病态度和饱满的生活精神，交流经验，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组织娱乐，对癌症的康复起着非常有效的 作用，这里就不再一一介绍了。

（四）对癌的其他认识

　　（1） 常见的癌瘤中：比较凶险的有胃癌，胰腺癌，肝癌和肺癌，脑癌和骨癌也很难治。这些癌由于所在部位血流丰富，癌细胞容易扩散转移，又是生命赖以生存的重要器官，所以会很快危及生命的。乳腺癌，宫颈癌，鼻咽癌，前列腺癌，结肠癌，直肠癌，皮肤癌……这些年来治疗措施进展很快，大部分已能治愈或控制其发展，比较乐观。当然，癌瘤的变化多端，也不能就掉以轻心。我们常说，要看治后的五年生存率如何？就是仍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性！癌瘤发病的机制，我们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它仍有继续发生的可能性呢？

　　血癌－白血病也是十分严重的癌症，祗有一少部分病例可能通过骨髓移植的新疗法获得痊愈，现在有的国家做得比较成功。当然，经济代价是相当高昂。长期化疗与中医药的使用，对某些白血病例能起一定的控制作用，痊愈与否还不好说。

　　（2） 肺癌近几年发病率增加很快，估计与吸烟（包括被动吸烟）和城市的大气污染有关。肺癌可粗分为三大类：鳞癌，腺癌和小细胞癌。鳞癌多数恶性程度低，云锡矿工肺癌经过积极的手术和治疗后，其中有的鳞癌患者生存期达十几年未见复发。腺癌和小细胞癌低分化的情况较多，恶性扩散者不少，有的患者化疗效果虽然不错，但是一，两年内复发扩散而死亡的人还是很多的。

　　（3）有的癌瘤扩散到某个部位后，该处感觉神经丰富，会触发剧烈的疼痛，胰腺癌，胃癌和骨癌的晚期，都有这个问题。疼痛使病人无法忍受，有濒死感。这时医生一定要用止疼药，如杜冷丁，吗啡等。临终关怀的各种措施是很重要的，我们还无法实行安乐死，总要让患者安静，平和地逝去罢！

　　（4）癌症不但对个人是严重的问题，对社会也是沉重的负担。治疗费用高昂，精神压力很大，涉及家属亲友相助的问题不少。我国至今没有相关的组织或团体，能够专为癌症患者提供帮助和服务。也没有什麽由国家或慈善机构投资的癌症基金会，帮助解决经济方面的困难。研究癌症的科研单位经费很少，开展进一步的试验研究不容易。这些，都极待有关方面认真的考虑，予以解决。从世界范围看，还祗有少数先进的国家做得好一些。我很不明白：许多国家的政府，财团和公司，花那麽多钱制造武器，军火，舰艇……。却舍不得把这些钱用来研究癌症，治病救人，消除癌对人类的威胁。如果有一天，他们自己也得了癌症，那会不会悔恨啊？

　　 2002年8月12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