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半小时：揭密“乙肝治疗神话”

2004年06月14日19:04 CCTV《经济半小时》
 

乙肝治疗神话中所用药物

广州一家医院的广告说三个月可以治好乙肝大三阳

　　今天我们来关注一下乙肝的治疗。最近有很多人反映说，现在治疗乙肝的广告特别多，而且都自称疗效神奇。有一位乙肝患者，看了这样的广告，花了上万元，不仅没把病治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乙肝真的能像有些医疗机构承诺的那样药到病除吗？带着人们的疑问，《经济半小时》的记者殷莉在广东进行了调查，先一起来听听当地的乙肝广告是怎么说的。
 
　　大小三阳患者通过我们医院的治疗诊断，两个月就可以转阴康复了 。目前对肝炎的治疗方法已经又有了新的突破与进展，注射三针病情好转，不易复发。我们医院用的是国药，那个转阴国药，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能够使大小三阳转阴的一种药物。在我们医院来配合我们医生来连续性地用药，你的病情我相信是(可以)得到康复的得到完全治愈。

　　其实每到下午和深夜，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可以听到看到很多类似这样治疗乙肝大小三阳的广告。广告中宣传的神奇的治疗效果还真让人动心。记者决定以一名大三阳患者的身份，到做广告的一些医院进行暗访调查。

　　广州市某门诊部医生告诉我们的记者说：“大三阳传染性最大，属于肝炎当中最严重的。可以治好，大概要治疗两个疗程，转阴率大概百分之九十几，肯定治得好啊，很多人在这里看乙肝的，一般两三个月可以转阴，多数是一个月明显有效。”

　　人们都说乙肝大小三阳不好治，在这些医院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治好，如此神奇的治疗，患者得花多少钱呢？广州市某门诊部医生告诉记者，天然药的费用，一个疗程两三千元，一个疗程一个月。大用量六千到八千元之间，中等四千到五千元，普通两千到三千元。

　　在我们看病的过程中，这位医生好几次被电话打断，显得十分繁忙。旁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因为他们医院在好几个卫星电视频道上做乙肝的广告，所以他们每天都会接到很多全国各地患者的电话。只要外地的患者把化验单和病情简介传真过来，他们就可以开药。

　　医生指着本子上的名字对记者说，“这两个是印尼的，上海、江苏、广西、北京、香港、重庆的都是今天来的。”在这本汇款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登记着从全国各地寄到这家门诊部的汇款。记者看到，每天大约有七八笔汇款，每一笔的金额大约都是几千元。

　　在医学上，判断一个人是否感染了乙肝病毒，主要是根据他血液中的表面抗原、核心抗体等一系列指标。如果这些指标都显示阳性,那么，就可以确定这个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尽管根据指标不同，乙肝又可以分为大三阳和小三阳。我们的记者在暗访时发现，一些乙肝诊所都宣传能让大小三阳转阴，这些医院真的有特效秘方吗？

　　记者问向某位医生询问到：“百分之九十都可以治好吗，治好了多少？”那位医生回答说：“没统计过，全国各地都有，北京的，上海的。”当记者提出能看看治好的病例的时候，他对记者说：“治好的人家都保密，你以为这些病很光荣啊。”记者在各家乙肝门诊都提出想看看治好的病例，不过绝大多数医生都以为病人保密为由拒绝了记者的要求。只有一位医生拿出了一个记录本。这位医生对记者说。“这个是福州的 ，这个是大三阳肝硬化 ，吃药一个月，表面抗原转阴。有的好得很快，有的慢点。”

　　一个月大三阳就有一项转阴，难道真的有如此神奇的疗效？记者在一旁悄悄记下了那位福州患者的电话，离开医院以后，记者拨通了这位患者的电话。当记者问到他治好了吗的时候，他回答说：“没治好，药都没吃完，快两个疗程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记者问他是怎么知道这家医院的，他说是看广告。

　　原来所谓一个月大三阳就可以转阴的神话不过是那位医生编造的谎言。乙肝难治，在医学界是个公认的事实。在我们国家法定报告的27种传染病当中，它是发病人数最高，传播面最广的一种，目前全国乙肝病毒携带者就有将近1亿3千万人，这是一个很大的医疗市场，难怪有这么多的医疗机构不惜重金打广告，宣传自己的神奇疗效。那么这些乙肝神话真的能实现吗？

　　在广州，我们的记者采访了大大小小好几家治疗乙肝的诊所和医院。但没有碰见一位真正经过治疗，实现大小三阳转阴的患者。尽管如此，一位前来求医的患者却很有信心地告诉我们，吃了这些特效药，他的乙肝肯定能够治好。

　　家住东莞的小廖是一位大三阳患者，一年前小廖在电视上看到广州一家医院的广告，说三个月可以治好乙肝大三阳，如果三个月没治好，以后就可以享受免费治疗。去年7月小廖赶到广州的这家医院开始治疗乙肝。小廖告诉记者，“刚开始三个疗程，最少都是要上万元的，经济上承受不了，需要借钱，以前的一些钱，都是治乙肝治掉的。”

　　三个月过去了小廖的大三阳没有一项转阴，医生告诉他还得继续吃药，只须每个月交200元的药物成本费。每个月小廖都要抽一天时间从东莞赶到广州拿药，车费又要花去400元。一年就快过去了，医生告诉小廖，他的病毒数量正在减少，病就快好了。小廖表示：“我还是没有怎样怀疑，我抱着这样的希望，一年吃不好，两年也要吃好。”然而就在第二天，记者突然接到小廖的电话，小廖说他发现真的受骗了。

　　小廖说：“本来我很相信的，后来你们说是假的，我回去检查一下，发现真的有问题，以前肝功基本上正常的，现在肝功能都有问题了。”吃了近一年的药，不仅大三阳没有转阴，反倒肝功能恶化了。小廖非常生气，他决定找那家给他治病的门诊去评评理。

　　门诊的医生对小廖说：“现在帮你调理下去，你现在既然查出来了，(肝功能)偏高，我们要给你调理下去。这是免费的。”然而小廖拿到药一看才发现，这次医生开的药和他以前吃的药竟然还是一样。小廖也觉得是骗人的，不可能越吃肝功能越差。那么小廖吃的那些药究竟能不能治好他的乙肝大三阳呢？

　　北京佑安医院肝病内科任医师教授刘德恭对记者说，作为我们搞肝病的人来说，估计是不太合理，因为我们知道，目前可以说还没有治大小三阳的特效药。

　　既然没有特效药，大小三阳又是否能够转阴呢？刘德恭告诉记者：“目前医学上还做不到，但是希望它通过抑制病毒以后，部分病人从大三阳变成小三阳，这种转换率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左右，小三阳变得完全没有还是不可能的。一般小三阳就不治疗了，我们治疗的目的就是把大三阳变成小三阳就达到目的了。”

　　刘教授还告诉我们，其实大小三阳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一般性的接触，传染不明显，也并不是所有的大小三阳患者都必须治疗。刘教授说，现在人们的治疗有个误区，就是只要是大三阳就治疗，这有点太盲目。只有HBVDNA阳性，转胺酶升高的病人证明他是有肝炎了，这个时候可以进行治疗。

　　小廖的这番经历，再次证明治疗乙肝目前并没有什么特效药，但是不少像小廖这样被蒙蔽的乙肝患者，现在每天还在坚持吃掉几十颗、多达四到五个品种的药丸。那么，给小廖治乙肝的的这家门诊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机构？给他开方子的乙肝科医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医生呢？

　　调查：揭开乙肝转阴的骗局

　　给小廖治病的医院主任告诉记者，那个医生以前是省人民医院传染科主任，他离休以后高薪聘请过来的。然而在这位医生的执业资格证书上，记者看到他的工作单位却是某学校医务室。那位医生告诉记者说：“我今年二月才来，我来的时间很短，各方面也还在摸索阶段。”原来这家肝病防治中心的专家几个月前还只是某学校医务室的医生。

　　在这家门诊部的执业许可证上，记者看到它的注册资金仅为4万元。而这位门诊部主任告诉我们，他们全年的收入有上千万元。不过就是在这家年收入上千万元，号称肝病防治中心的地方，却连一部检测肝功能的设备都没有配备。

　　医学专家专家告诉我们，其实，不仅是小医院不要相信，任何声称能治愈乙肝的说法，都值得怀疑。目前，全球医学界对乙肝治疗的研究还没有取得突破。现在的药物，只能抑制乙肝病毒的繁殖，但不能完全把它们杀死。这样看来，一些医疗机构夸大其词的宣传，是极不负责的行为。它们这么做，背后又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呢？

　　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位乙肝患者小廖，为了治病，前后总共花掉了三万多元钱，不仅没把病治好，反而导致了肝功能恶化。而在全国，和小廖有着同样经历的乙肝患者还有很多。他们为什么轻易就上了当呢？我们再一起来看看那些诊所医院究竟使出了哪些骗人的招数。

　　骗术一 虚张声势

　　为了吸引乙肝患者上门，那些以骗钱为目的的医疗机构往往会在各种媒体上进行大量宣传，广告时间一般在广告价格便宜的深夜和下午。广告中通常还会有些医托进行配合。

　　骗术二 拉大旗做虎皮

　　广告中都会说是什么什么治疗乙肝的权威医院，等你亲自上门后你就会发现，不过是一家小小的门诊部，而肝病科就设在一个有两张桌子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名医生或加上一名助手。 我们再来看一下在全国各地都可以同时收听到的某电台的广告。“中国肝病研究院，中国肝病防治研究所，已经与广东某医院强强联手成功治疗大三阳小三阳肝硬化，转阴率达到国际认可标准。”

　　记者按照广告中中的地址找到这家所谓的总医院，结果发现也不过是一家门诊部而已，肝病科里挂着一个铜牌，上面写着：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试基地广州市肝病诊疗中心。

　　当记者问他们医院和研究所研究院是什么关系时，在职的人员说：“是直属的，是中国中医研究院下属单位。”

　　于是记者电话采访了中国中医研究院，得到的答复是：中国中医研究院在广州有没有基地。基本上全国各地很小的医院或医疗机构，经常打的牌子，这样更容易让患者放心，所以等于是假冒中试基地的名义让患者来上当。为了博取患者的信任，一些骗钱的乙肝治疗机构往往会打着什么研究所、研究院、治疗中心的旗号，以显示其权威，其实都是子虚乌有。

　　骗术三 放长线钓大鱼

　　那些以骗钱为目的的乙肝治疗机构往往一开始承诺两三个月就可以治好病。通常患者会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先治疗几个月。殊不知这个时候已经掉进了对方设好的圈套。头几个月的治疗费是最高的，少则六七千元，多则一两万元。几个月后没治好，你找他，他会说你的病情正在好转，但还得继续用药，你只须交几百元的药物成本费。其实这所谓的成本费里，医院还是有利可图的。患者小廖就说，你一万多块都花下去了，还在乎这几百块吗？

　　治疗乙肝，全世界公认是个医学难题。那些条件简陋的小医院、小诊所，却敢信誓旦旦，声称他们能破解。这其中的欺骗性，在我们看来，很容易就能识破。可为什么还是有很多肝患者在屡屡上当之后，至今对一些医疗机构的虚假宣传坚信不疑呢？我们的记者在他们身上发现，这里面除了病急乱投医的心理，还有一种来自社会的压力。这些都给一些想发不义之财的医疗机构提供了可乘之机。

　　广州某肝病防治中心主任告诉记者说，来看乙肝的一个月大概有两百人左右，新来的病人里面一般情况在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愿意接受治疗。每个月有一百四五十个新增加来的患者，而且会长期在这里治疗，所以才能转动得起来。

　　以一家小门诊部为例，每月新增乙肝病人150人，一年就有1800个新增病人。以每个病人治疗3个月共一万元治疗费来计算，这家门诊乙肝病的全年收入就有1800万元。这还不包括很多患者超过3个月以上的治疗费用。而这家门诊的肝病科只有一个工作间、两名医生、简单的肝病检测设备，全年6、70万元的广告支出。一般正常的医疗项目的利润在10%到20%之间，那么这些肝病门诊的利润率又有多高呢？在一家门诊部外面，记者碰到一名刚拿完药的患者。这位患者告诉记者，拿了十天的药，九百多块钱。记者看到这位患者拿的药共有四种，其中一种没有国家药品批号。根据国家有关规定，没有批号的药是不允许生产和销售的。那么这位患者花了900多元拿的药到底值多少钱呢？记者根据这几家药厂提供的零售价格计算了一下，除掉那一种无批号的药，另外三种药的零售总价值为360元。门诊部实际进货大约花了250元左右。而门诊部却用920元卖给了患者。利润率高达百分之两百多。

　　在乙肝转阴神话的蒙蔽下，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乙肝患者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送到那些黑心门诊黑心医生的口袋里。乙肝患者小廖无奈的告诉记者：“怕，只能说一句话，怕！”

　　一些缺乏职业道德的医疗机构，打着治疗乙肝的幌子，骗取患者的钱财，这种现象不仅广州存在，全国其他地方也都时有出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些医疗机构利用患者治病心切的心理，牟取暴利，无异于取之无道。乙肝治疗需要有关卫生部门尽快加强管理，规范医疗市场，保护乙肝患者的权益。

　　中央2套《经济半小时》首播：21：30，重播：21：35。

　　记者：殷莉 摄像：樊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