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乙肝,我还能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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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报记者皇甫舒敏
【倾诉人】小薇 21岁 职员
【时间】12月1日
【方式】电话采访
“我叫小薇,21岁,开封人,是一名乙肝患者。医生说我这种情况的传染性很小,但这病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束缚着我。我不敢告诉男友我有乙肝,后来他提出结婚,我拒绝了,一个患乙肝的女人他会要吗?最近,我总莫名其妙地跟家里人发火,家人让着我,我更加难过……”小薇的短信,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电话打通,她正在帮老板看店,三言两语就哭了起来。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久了,不能跟父母说,不能跟朋友说,只好找个陌生人倾诉。
●15岁查出乙肝
到今年,我得病已经6年了。
6年前的春天,我跟几个同乡去深圳打工,招工体检时,我被查出了乙肝。那时,我连它是什么病都不太清楚,人家说,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传染病。我吓得哭了起来,要回家,同乡劝我:出来钱都花了,赚了钱再回去吧。我去了一家公司做清洁工,每个月300元钱。一年间,我喝水用自己的杯子,从不跟别人一起吃饭,也不跟别人说话。我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孤岛上,自卑、无奈、恐惧。我也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这是“小三阳”,传染性极小。我让医生给开点药,可一划价200多元,我吓得跑掉了。
那年我才15岁,孤独无助的时候,能想到的就是父母。他们一听说我得了病,就让我回家治疗,可他们不知道,为了检查、看病,我连回家的钱都没有了。
2003年春节前,我回了家,父母立刻带我到新郑的一家医院看病。吃药、输液,我住院半个月,情况也没见好转。眼看要过年了,父母又带我回了家。
这几年,我与“乙肝”形影不离了。医生告诉我,也有病情控制得很好的,让我不要灰心。可治病太贵了,每个月光药费就得七八百元,就算真如他所说,治上两三年就好了,那也得两三万元呢!这对于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家庭来说,可是个大数目。
治病这么久了,父母从没跟我提过钱的事。他们都五十岁了,在家里种地,有点空闲还要到城里帮人盖房子,又是搬又是扛的,怎么挺过来的?每次去新郑看病,为了省下六七元钱的车票,爸爸都是骑自行车带我去。平时在家,他们从不让我干活,好吃的先尽着我。
我凭什么要他们这么多的爱?我承受不起啊!
●灰色笼罩全家
2003年秋天,我来郑州打工了,在发廊给人家洗头,每月400元钱。
我从没跟别人提过我的病情。就算我再向人家解释“传染性不强”,人家能信吗?指不定还会说我卑鄙呢!不过,我还是刻意跟大家保持距离。店里的工友都说我冷漠、怪异,随便吧!
偶尔需要吃药时,工友们也会问我吃的什么药。我知道大家关心我,可我还是善意地欺骗了他们,说是胃药。
父母常寄钱过来,让我不要大意,不要断了药。可我还是经常断药,一方面是真的没钱,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根本看不到痊愈的希望。医生说,这样对治疗不好,可他又没有保证我什么时候一定能好!我越来越不相信他了。
说来也怪,乙肝这么让人“闻风丧胆”的病,却看不见、摸不着,不疼、不痒,除了病例本上那几行字,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深深地影响着我和家人的生活。
记得我也曾经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啊!可那似乎已经很遥远了。遇到了乙肝,一切都变了。生活中也常有喜讯:姐姐出嫁、弟弟考上重点高中……可我笑不出来。所有的快乐,在病魔的笼罩下,都变成了灰色。
我们家去年才用上了洗衣机,这是父母在外累死累活干了两个月才赚钱买回来的。这么多年来,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妈妈用手洗的,过年洗窗帘、床单,妈妈只能借用叔叔家的洗衣机,不好意思也没办法。
2004年,家里要给弟弟盖新房。别人家盖房子,一年就完工了,我们家愣是盖了3年。盖着盖着,就没钱买料了,钱呢?全用来给我买药了!
姐姐出嫁了,2006年她怀孕,来郑州找我玩儿。我们到银基,每人买了双鞋子。第二天她走后,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了20元钱——她不想我在钱上犯难。
弟弟上了重点高中,懂事的他每次打电话都安慰我,让我想开点,他还傻傻地许诺:“姐,你这辈子要是结不了婚,我养你!”说着说着,我们俩都哭了……
●我放弃了爱情
2006年,家人给我介绍了个男朋友,同乡、同岁,1.70米的个儿,脸圆圆的,身材壮壮的,看着可有安全感。
我真的喜欢他,没事儿就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我还有个小日记本,专门抄录我们俩的短信内容,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越看越开心。
我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约他到田里走走,就是什么话也不说,我都是快乐的。他喜欢喝酒,一喝多就给我打电话,有时也会说几句粗话,但我都能容忍——我爱他,什么都能包容。
可是,他能包容我吗?我不知道。所以,我始终没有敢告诉他我得了乙肝。遇见他之后,我特别积极地治疗,又是吃药,又是输液的,希望病能快点好。病好了,我就一切正常了,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可是,还没等到我病好的那一天,2006年年底,男友就来提亲了。他提了好几次,我就找了很多借口,希望再缓缓。他们家终于忍不住了:“春节前,能结就结,不能结就分开吧!”
最终,我们分手了。虽然我很不忍心,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把我的乙肝告诉他?他一定会吓跑的!与其那样,倒不如这么不明不白地分手,至少我还留有那么一点点尊严。
分手的那天,我把日记本撕得粉碎,我觉得我不配再谈爱情,更不配谈结婚。可妈妈不同意,她还要再给我介绍对象,希望我可以边谈恋爱边治病,等病治好了就结婚。为此,我和妈妈争吵了很多次,每次吵完,看着她擦眼泪,我的心里都特别难受。如果说,我是无辜的,那妈妈呢?
这两年,我总是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过年回家,上午11点了我还不起床,妈妈怕我吃不上热饭,锅里的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可我就是不领情。大年初二,全家人去姥姥家,我就是不去,怎么劝都不行。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要故意跟大家作对,结果我跟家人吵了起来。我看见爸爸坐在门槛上掉眼泪。这么多年日子再难、再苦,他都没掉过眼泪啊,可为了我,他难受成这个样子!
我觉得自己很不孝,就像个讨债鬼,长这么大了,没孝敬过父母,却净让他们操心、难过。我真是罪过!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被乙肝改变了命运的女孩,一个被乙肝改变了生活的家庭。
记者手记◆◆
一口气讲完了故事,小薇在电话里勉强笑了笑,说自己“轻松多了”。
的确,对于乙肝患者来说,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和痛楚,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病痛。小薇本是个快乐的女孩,但从15岁之后,她便被自己的“小三阳”压得抬不起头来,对爱情更是渴望却不敢触及。那么今后,她到底还能否拥有正常人的婚姻、生活?
郑州市第六人民医院的肝病科主任高广甫告诉记者,乙肝并非社会上所传言的如“洪水猛兽”一般,“小三 阳”与 “大三阳”相比传染性更低,而且如果肝功能正常,可以不用专门治疗,但要定期到医院检查肝功能。现实生活中,有不少夫妻都是其中一人患有乙肝,另一方却终生都没有感染乙肝的。所以,小薇大可不必自己吓坏了自己。
高主任说,乙肝病毒的传播途径主要是母婴、父婴传播和血液、体液接触。如果家人或同事患有乙肝,或者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我们完全不必精神过度紧张,注射乙肝疫苗可加以自我保护,平时注意个人卫生,分开个人生活用具,勤洗手,都可以有效避免乙肝传染。
国家已出台了《关于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就业权利的意见》,从法律上维护了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就业权利。
建议小薇等乙肝患者或病毒携带者,要勇敢地走出病魔阴影,不要自我封闭,面对爱情更不必刻意隐瞒病情,要积极争取对方的理解和支持,快乐生活、快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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