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婚:肝炎让我屡屡错过爱
我想了一年,不想把这些再埋在心里了。见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买一百份,凡是有不理解我的人,我就送他一份。我要告诉远在异地的乡亲,我也不想得病,而且得病后,我努力工作;我也要告诉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城里朋友,我和深爱的女友分开,只是因为我不被理解。
讲述人:祝维志(真名)年龄:33岁 性别:男 职业:个体商贩 地点:本报讲述室 记者:叶军
(去年,祝维志联系过我。当时我们已经约好了讲述的时间,他却临时变卦,说不来了,甚至没有告诉我爽约的确切原因。想不到,时隔一年后,他又给我打来电话。这一次,他是提前到的。我问他,上次为什么不肯来?他告诉我说:把自己的隐私大曝于天下太需要勇气了。不过,他已经整整思考了一年,还是决定“豁出去”算了。)
突发肝炎 中断婚姻
1989年初中毕业后,我就跟着人学装潢。当时我很有雄心,也很刻苦,一直期望着在装潢这行里做出点名堂。因为年轻肯干,乡里乡亲都很喜欢我,上门说亲的人不少。
1995年,我就开始谈朋友,谈了一年多,父母说,还是早点结婚好,我也没有异议。当时,我既要忙着打工,又要张罗结婚的事。结婚之前回家,正好碰上家里插秧,我又去下田帮忙,这样一气忙到头,终于把身体累垮了。
我是1996年的5月18日结的婚。结婚后没几天,我就发现自己浑身发黄,疲软无力。家人坚持要我到医院去看,结果一查,就是肝炎,确切地说,是黄疸乙型肝炎。住院一个月后,肝功能是正常了,但小三阳并没有转阴。
回家后,考虑到我要养病,父母坚持要我和老婆分房睡。我很孝顺,不敢违逆老人的话。既然父母发了话,我也就照此办理了。
本来结婚前后,我和老婆就有一点小摩擦。一是我觉得老婆不理解我,当时家里一房的家具都是我打的,后来有看新房的说,装修得不好,她也跟着说不好。我觉得她不该偏听偏信,曾经和她闹过别扭。还有,和我谈恋爱之前,她也得过肝炎,但她向我隐瞒了这一点。一直到我们结婚以后,她才告诉我,自己得过肝炎,只是各项指标都已经转阴了。这次,我得肝炎后,心情很不好,总猜疑是她把肝炎过给了我。
人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分房而卧让我们两个人的矛盾迅速升级,感情迅速恶化。8月18日,结婚刚满三个月,我们就离了婚。当时,我把满房的家电还有金戒指都给了她。
现在,我有点后悔,如果当初不离婚,我现在也该膝下有子了吧。前妻已经再婚,还生了孩子,而我至今还是一个人。
得肝炎之前,我学装潢已经有几年,如果继续下去,现在也可以当施工员了吧,和我同时学习装潢的老乡都已经混出来了。一场大病,使我离了婚,从事装潢的美梦也破碎了。病好一点后,我的装潢技术比起以前相熟的朋友差了不少,我不想在装潢领域甩尾巴,就选择了到武汉摆地摊做生意。
(你这样放弃学装潢是不是有点可惜?我问。当然了。他有点惋惜地说。停了停,他告诉我,其实当初放弃学装潢还有一个原因。那时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得了乙型肝炎,大家总是离我远远的,好像深怕我会传染似的。这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我想离家远一点,别人对我会友善一些。)
深爱的女人嫁给别人
2002年,我经过熟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是湖北嘉鱼人,之前和一个江苏人结过婚,但因为个性不合,两人分了手。我对她第一印象就不错。为了对她负责,见面后,我就把自己得肝炎的事开诚布公地告诉了她,还拉着她到同济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她对肝炎有抗体。我又带着她专门咨询了肝病方面的专家。当专家亲口告诉她,像我这种情况,不影响结婚时,我看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她答应和我交往。我当时很庆幸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开通的好姑娘。
因为都离过婚,又都在做生意,我和她很谈得来。她那时帮着别人在一个菜场做酱菜生意,她身子瘦弱,每次进货时,搬动那些又高又大的酱菜坛子十分吃力。我就总在她进货时去看她,这样就可以不由分说地把抬酱菜坛子的活全揽下。
没事的时候,我总是跟她说,我初中时学习成绩好,英语啦、物理啦,她就会出题考我,而我总是能答个八九不离十。有时,我信手写两个字,她也会赞叹有加,直夸我的字写得真好。她总是把我和她前夫比较,说我有知识,素质好,不打女人。
恋爱半年后,我们就同居了。我是很想和她结婚的,我甚至买了礼物去面见她的父母。我不想把两位老人蒙在鼓里,所以很坦率地对她父母谈到自己的病情。她父母当时对我也很客气。
但隔了几天,她就告诉我说,那天我走后,她父母表态说:坚决不同意她和我交往。我问为什么?她神色黯然地说:还不是因为你的病。我说,医生不是都说了吗?结婚不碍事的。她说,我也跟父母说了,但父母说,毕竟你的小三阳没有转阴,还是避而远之的好。
为了让她和我断绝关系,她父母不叫她在原来的地方做生意,给她在武汉近郊找了一份工作。虽然父母反对,我们的感情还是很深厚,虽然相隔很远,但只要不上班,她就会穿过半个武汉来看我。她父母看这样仍然无法隔开我们,干脆就把她带回了嘉鱼老家。这以后,我们几乎就断绝了往来。
很久以后,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是父母在家乡给她介绍了一个离过婚的人,她已经和那人结婚了。
当时我拿着电话听筒,半天没有说话。我真想大哭一场,却又欲哭无泪。虽然我和她从来没拿过结婚证,但是我把这段感情看得很重,我在心里是把她当老婆看的。
(说到这里,祝维志半天没有说话。他给我看医生开给的诊断书,只见上面写着“小三阳,HBV.DNA阴性无不良反应,可正常劳作”。他苦笑着说:你看,人们太惧怕肝炎病人了,这比专家开出的诊断书厉害得多。我看着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我不想这样孤独下去
结束了第二段感情之后,我又接触了几个女人。但别人把我的诊断报告一看,就把头直摇,非要我把小三阳转阴了,再去找她们。有一个女的带着孩子,别人想给我介绍,却被我父亲一口回绝。老父亲觉得那样太没面子,他老人家对我说:你这辈子别想了,就一个人过算了。我听了心里很难过,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是这样过的,可我真不想一辈子都这么过。
我现在一个人在二七路做生意,早上六点多我就出门了,一直做到下午五点多钟,晚上我再继续摆地摊,回去已是十点多钟了,洗一洗,倒头就睡,明天又是一天。我怕回家,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没有。我不想再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这么一个人过着,我还不如喝农药死了算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攒下了几万块钱,但是有钱有什么用呢?在我们乡里,和我同龄的男人,都有老婆、孩子了。我却总是单人进,单人出。
这么多年,我背井离乡,就是想回避乡里乡亲的眼光。小时候我读书很优秀,出来做事又很能干,但自从得肝炎后,就一蹶不振,在十里八乡算是“臭名昭著”。我很怕回去,每次回去都缩着脑壳。
到武汉十年,一般人不知道我的病情。我一直把这件事埋在心底。有多少次,我都想告诉别人说,我就是一个肝炎病人,但我又怕,一旦别人知道,就会对我施以白眼。就算周围一起做生意的人,也不知我的秘密,他们看我和第二个女朋友在一起,又分开,也不知道真正原因。看我总是一个人,他们的眼神就不免有些怪异。我想他们一定猜疑我有问题。
我想了一年,不想把这些再埋在心里了。你见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要买它一百份,凡是有不理解我的人,我就送他一份。我要告诉远在异地的乡亲,我也不想得病,而且得病后,我努力工作,自食其力,我并不比别人差。我也要告诉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城里的朋友,我和深爱的女友分开,不是因为我坏,或者我身体状态不好,仅仅是因为我不被理解。
找有同样经历的女人
我这次来算是征婚的,我真的想找一个有同样经历的女人,过一辈子,同舟共济。
(我问:你为什么要找同样经历的女人?没想到他反问我说:你不认为,像我这样有特殊经历的人,只有经历相同的女人才能理解?我说,这也许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太失望了,认定只有具有相同经历的女人,才能理解你,不是吗?他的眉头蹙了起来,说:你怎么能看透我的心思?我就是这样想的。)
上次看报纸,两个艾滋病人崔刚和布曲拿到了结婚证书,我看了就很感慨。年轻时太不懂感情了。经过这么多磨难,现在的我真的很想和一个理解我的女人,再去拿一次那张红本本。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发出的光和热。我不愿意越活越孤单,越活越没滋味。
这些年,我看的医书已有砖头那么厚,像我这样的情况,也不用再吃药,只要不做过重的体力劳动,少吃大鱼大肉,多吃水果蔬菜,可以好好地活一辈子。
工作这么多年,我也想有个帮手,我想办超市,或者到汉正街打批发,一个人再有本事,顶多也只能守十几米长的摊子,你说是不是?我真想身边有一个女人,给我帮帮忙,和我说说话,两个人一起有滋有味地走完下半辈子。
(临走的时候,祝维志告诉我:该说的话都说了,心里痛快了许多。我问他,担不担心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人和他疏远。他脱口而出:当然怕!但我不想再过遮遮掩掩的生活,但愿大家能够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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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项调查公布,中国约有1.2亿人是乙型肝炎病毒携带者,其中乙肝患者有3000万。根据中华医学会发布的《中国乙肝患者认知现状研究报告》显示,乙肝对患者家庭生活、事业及社交生活造成了全方位的负面影响,40%患者感到周围人知道他(她)患有乙肝之后态度变得冷淡,50%的患者反映当朋友知道自己得了乙肝后,他们的关系就不像以前那么亲近。
李青说情
弱势
女人嫁了一个年老者,却爱上一个年轻的牧师,并有了爱的结晶。于是世俗给她打上了不洁的印记——红字“A”。众人对她的鄙视犹如对待一个麻风病人,一个红字把她和世人隔绝了开来。
这是美国小说《红字》的情节,虽是近两个世纪之前的故事了,但是“红字”至今仍然没有绝迹。因为疾病、职业、家庭、历史等等原因而处于弱势的个人和族群并不少见,他们被孤立于主流人群之外。有些歧视是显而易见的,有些歧视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一个没有偏见没有歧视的时代远未到来。对于受歧视一方,所能做的,除了同类之间互相拥抱取暖之外,修炼成强大的内心力量可能是对待外界最好的办法——让别人认可你,首先得自己先认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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