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立华强查乙肝:福利体检还是裁员前奏

　　虽然政府明令禁止企业招、用工时体检乙肝项目，但11月10日，佛山知名台企普立华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普立华公司”)对上万名员工进行乙肝体检，有员工投诉称公司将据此实施裁员，拒绝体检或体检不合格者都会被辞退。截至发稿时记者未能得到普立华公司方面回应。劳动部门已介入处理，法律界人士称在目前用工环境下，职工遭遇就业歧视举证困难，政府部门应发挥更大作用。

　　位于禅城区张槎镇古南工业区的普立华公司成立于1990年，2006年12月，该公司并入台企富士康科技集团。普立华是知名数码相机生产厂商，公司资料称全球目前每销售6台相机中，就有一台来自普立华，现有员工19000人。

　　员工怀疑：体检为裁员前奏

　　本月初，该公司对上万名员工进行福利体检，遭遇投诉抗议，认为公司此举实为强迫体检，目的是辞退员工中的乙肝携带者。本报接报料称，此次体检开始于11月1日，当时只在公司内医务室设立一个采血点，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部分员工被安排体检，但到了11月10日就开始大规模体检。由于某种原因，体检只进行到11月11日，在检查了3000多名员工后就被迫终止。

　　普立华一员工告诉记者，11月10日开始的大规模体检由佛山市中医院负责操作，当时在公司内共设立8处采血点，员工按部门分批检查。“我是被安排在第一天的，规定我们不能吃早饭，我一直等到中午才被抽血”。该员工说，因为体检人数多，一些同事排队时发生意外情况，“我刚抽完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晕了过去，空着肚子等那么久，大家都快饿晕了”。据称晕倒女子约20岁，随后被工友背到了公司里的医务室。

　　此次体检未全部完成而终止，员工称，11月10日的体检从早上8点半开始，到下午1时结束，共体检了2000多名员工，次日只体检了1000多名员工后就被迫停止。

　　卫监部门调查车辆被砸？

　　对于体检终止原因，有传言称因一起暴力抗法事件：11月11日，因有员工投诉公司强迫体检，佛山卫生监督部门派员前往调查，该公司保安阻止卫生监督车进入厂区，冲突之中，保安将车辆砸坏。

　　记者联系到多名普立华公司员工，均未确认曾发生此事，且没有目击者。“现在公司让我们全部封口”，一名员工称，11月12日，所在部门的课长曾告诫他们“不要说在公司里体检的问题”，并称“体检也是为了大家好”。

　　但员工的疑虑没有因此消除，不少人担心公司大规模辞退体检不合格者。一女员工回忆说，11月8日接到体检通知时，就被课长告知体检不合格就要回家治疗，因此当时自己和工友都非常担心，“不知道血合不合格，害怕被炒掉”。多名员工接受采访时表达了相同的疑虑。

　　根据员工们反映，多数人体检时并未表示异议，只是在体检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才不断有员工向有关部门投诉。普立华一女职员透露，虽然被提前告知体检不合格就要被辞退，但很多同事都觉得福利体检是应该参加的。但在第一天体检时，有人在厂外派发传单，宣传关于“乙肝科普及歧视乙肝患者”等内容，“我们才知道这个体检原来是不合理的”。

　　一名员工表示，至今仍然不知道体检的结果，“不知道单位会不会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被炒掉”。

　　佛山市卫生监督部门接受本报采访时，称没有接到车辆遭砸的相关情况反映。佛山市卫生局医政科负责人对记者表示，他们目前还没有听说普利华对员工体检一事，若员工认为企业在体检过程中有违规行为，可以向劳动部门投诉。记者从佛山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获悉，他们已接到普利华员工的有关投诉，目前正由禅城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负责处理。

　　■政策链接

　　今年5月，国家劳动部、卫生部发文，严禁用人单位在招、用工体检项目中，强行将乙肝病毒血清学指标作为体检标准。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在对劳动者开展体检过程中，也要注意保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的隐私权。而根据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近日发布的消息，《就业服务与就业管理规定》从明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首次明确用人单位强查乙肝血清学指标将被处1000元以下罚款。同时实施的《就业促进法》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对方是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

　　■律师观点

　　员工举证难政府需努力

　　就事件中可能存在的就业歧视与法律诉讼问题，记者采访了广东坚信律师事务所律师成慰冰。

　　记者(以下简称“记”)：企业体检乙肝很普遍，国家规定不再查，保护了隐私，但是否侵犯他人健康权？

　　成慰冰(以下简称“成”)：健康权与隐私权确有冲突，但国家既然禁止，企业就应遵从。这不是说隐私权比健康权更重要，不查乙肝不见得就侵犯他人健康权，现在大家对乙肝恐惧过度。乙肝不是绝对不传染，但普通接触很难传染，而且乙肝患者和乙肝病毒携带者也有很大不同。

　　记：企业体检是否可以强制？员工是否有权拒绝乙肝体检？

　　成：企业体检我认为不应拒绝。但企业强制检查乙肝，与现行国家行政法规相抵触。员工就有权拒绝。

　　记：如何看待避免就业歧视与保障疾病预防体系的关系？

　　成：这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比如乙肝，科学已证明难传染，多数人仍恐惧，保障疾病预防不能以这种社会偏见为基准来确定。有关部门应加大宣传，消除误解。

　　记：乙肝问题曾引起很多纠纷，怎样证明歧视存在？

　　成：外省曾发生考上公务员因患乙肝被拒录的事件，考生因此提起诉讼，这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如今招录公务员就取消了拒录规定，很多工种也对乙肝携带者放开了。当然，对于某些特殊行业，这种“歧视”不是真正的歧视，比如餐饮行业。

　　记：企业辞退乙肝患者或携带者，理由往往是其他的。员工要提起歧视诉讼，如何证明之间的因果关系？

　　成：这确实是难题，企业有用人自主权，它用内部调整、工作不称职等理由辞退员工，实际原因也许是员工疾病。但法律不能以推测动机来认定歧视，所以这种情况在我国很难胜诉，员工举证非常困难。

　　记：电影《费城故事》里，同性恋艾滋病患者安德鲁遭遇歧视而被辞退，同性恋支持团体到法院声援，给其很大支持，最后胜诉。在我国，这种支持团体有没有作用？

　　成：这是法律途径以外的事情，法院未必考虑。就算出于政治、社会压力等因素给予支持，也不能说明是法律的力量。我国没有美国那样的判例法，一个独立的判决没有太大意义。

　　记：工会算支持团体吗？员工如何根据国情有效维权？

　　成：工会可调解，但作用有限。员工应更多寻求政府部门支持，这比法律诉讼途径有效，此次劳动部门介入调查就是积极的表现。政府应发挥更大作用，政府介入了，企业会收敛、守法。

　　■各方调查

　　[医院]正常体检公司没错

　　由于体检内容只有乙肝相关项目，不少员工怀疑不是正常体检安排。公司一员工透露，其部门11月8日接到了体检单，“上面只在‘肝功两项’和‘快HB-SAg定量’上画了勾”。该员工说，体检当日，除了医院设的8个采血点之外，还有一张台可以检查心透等其它项目，“但上面说明了要另收费”，她说，由于需要自己加钱，因此11月10日上午，她并未看到有人去做其它的体检。

　　记者从佛山市中医院体检中心获悉，该医院确在11月10日受委托，为普立华公司员工进行体检。该中心一工作人员表示，自11月10日起，该中心在普立华公司内部确实设立了一张体检台，如果员工需要，他们也可以进行全方面的健康体检。他认为“公司为员工做福利体检并没有过错”。该工作人员说，“体检进行了差不多半个月”，但对于具体的体检项目和体检结果，他则表示属体检中心与客户的交流信息，不方便透露。

　　[普立华]至截稿时仍未回应

　　从上周三开始，记者开始联系普立华公司采访，但始终未获回应。普立华公司总机服务员接记者电话后，就表示“稍等”，随后电话被转接，但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记者又直言找该公司负责与媒体接洽的人员，接线生称公司无此部门。记者多次让接线生转接该公司办公室、人事部、财务部电话，但这些部门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联系该公司高层也遭拒绝。

　　由于不能获得普立华公司回应，记者昨日向该公司两部传真电话发去采访函，列明采访内容，并言明希望该公司昨日内作出回复，并向总机接线生告知此事，接线生表示会转告相关人员。但截至记者发稿时，普立华公司尚无回复。

　　[网民]黑心广告引发乙肝恐惧

　　记者从多家企业了解发现，目前企业体检中乙肝仍是常规项目，而且是主要项目。也有公司表示，乙肝涉及个人隐私，在国外公司往往被禁止检查，但国内企业体检时查乙肝一直是惯例。

　　普立华事件在佛山知名论坛“C2000”也引起热议，多数网友认为普立华公司此举违反国家法规，但也有网友指出，乙肝作为一种传染疾病，应该列为常规体检项目，这是对其他人健康负责。

　　有网友对此进行反驳，称“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明确，乙肝传染途径只有血液、性、母婴！乙肝病毒不经过消化道传播，所以吃饭、接吻根本不会传染！大家对乙肝传播途径的误解，是由黑心医疗广告引起的恐惧！”

　　“我们不怕工友有乙肝”，普立华一员工称，他们平日一周上班6天，午餐都在工厂的食堂用公共餐具吃饭，他知道乙肝不会通过身体接触传染。

　　统筹 本报记者 何惠文 采写 见习记者 葛倩 记者 杨秀伟 童思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