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美留学生回国割肝救病重母亲

手术成功后,儿子在病房里为妈妈梳头。

手术成功后,儿子在病房里为妈妈梳头。

彭斯在病房里放着自己获得学位的照片,给妈妈安慰和鼓励。彭斯在病房里放着自己获得学位的照片,给妈妈安慰和鼓励。幸福的一家四口。幸福的一家四口。

  22年前,母亲舍命诞下一对龙凤胎,因为产后大出血,她被切除子宫紧急输血,命悬一线。22年后,母亲因慢性重型肝炎晚期需进行肝移植手术,再度命悬一线。此时,刚刚在美国大学毕业的儿子闻讯后,立即从美国返回广州,签字成为肝源供体,并在活体移植手术中切除自己右侧肝脏的60%移植入母亲体内。

  54岁的母亲叫陈雪梅,22岁的儿子名叫彭斯。手术后,医护人员送给了彭斯一份特别的荣誉证书,“彭斯小朋友,鉴于你帅气、勇敢、坚强的表现,已被授予最佳形象大使奖。”

  22年前:母亲舍命诞下龙凤胎

  病床边还站着陈雪梅的丈夫彭慧,几年来,丈夫一直陪护在病床边不曾离开,一如当年结婚生子时所做的那样。二十多年前,彭慧和陈雪梅都是中国人保财险广州市分公司的员工,两人从相恋到结婚,从结婚到产子,都是同事眼中羡慕的一对——尤其是当医生告知夫妻俩,妻子腹中孕育的是一对双胞胎。

  正所谓儿女的生日就是母亲的蒙难日。二十二年前的7月27日,陈雪梅经历生死两重天,陪在身边的丈夫也一度从天堂掉入地狱,夫妻俩丝毫没有初为人父母的喜悦。那一天,陈雪梅在广州一家医院待产,后来经剖腹产下一对龙凤胎,正是后来的哥哥彭斯和妹妹彭隽。让人无法预料的是,产妇产后大出血,医院立即手术抢救,切除了产妇子宫,并紧急输血才挽回产妇一命。

  彭慧告诉记者,很可能正是那一次救命的产后输血,让妻子染上了丙肝,从此埋下病根。

  据他说,丙肝有十年的潜伏期,而在当时,国内医院还没有丙肝的概念,加上妻子很快康复出院,丝毫没有染病迹象。一家人欢天喜地,抱着这一对新生的龙凤胎回了家。

  母亲五度肝昏迷

  在陈雪梅的病床边,摆着两张儿子在大学毕业典礼上的照片,在她心中,儿子一直引以为傲,也是她多年来与病魔抗争的动力。早在2001年,在公司的体检中,她被检出转氨酶偏高,到医院复查,才发现是感染了丙肝。

  此后几年,陈雪梅继续上班没有住院,想靠吃中药抗病,可病情持续恶化。到了2009年6月,在医院检查出胆结石和肝硬化,虽然当时手术将胆切除,可肝硬化已有晚期迹象。陈雪梅只有办理病休,断断续续住院治疗。

  “从2009年到现在,她一共住了三次医院,每次住3个月左右;前后发生了5次肝昏迷,一次比一次严重。”丈夫彭慧说,此后妻子很少吃肉,因为吃了含蛋白的食物不消化,就容易导致肝昏迷。

  丈夫彭慧听医生说,妻子的病情恶化有三种可能:肝癌、胃出血和肝昏迷,而肝昏迷多次后,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公司捐款16万元

  其实从2009年开始,医生就多次建议陈雪梅及早进行肝移植手术。“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光,做移植手术要二三十万元,经济条件不允许。”让彭慧意外的是,妻子所在的中国人保财险广州分公司雪中送炭,在公司内部号召捐款,在短短几个月捐款16万余元,解决了燃眉之急。

  手术费不愁了,可肝源问题无法回避。夫妻俩下定决心同意移植手术,可肝源一直紧张,就这么等呀等,直到肝昏迷发生得越来越频繁。

  六成右侧肝脏植母亲体内

  医护人员授予他“最佳形象大使奖”

  7月27日是彭斯22岁的生日,这一天,在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移植科病房里,他和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一起,度过了一个意义不凡的生日。这一天,他还收到了一份特别的荣誉证书,是器官移植科全体医护人员为他颁发的。证书上写着:“彭斯小朋友,鉴于你帅气、勇敢、坚强的表现,已被授予最佳形象大使奖,特发此证,以资鼓励。”医护人员同时祝贺他“生日快乐,母子平安。”

  当时彭斯刚刚结束手术第5天,还没办法下床走动。在同一楼层,同一天手术的妈妈陈雪梅从ICU病房搬入普通病房。母亲手术顺利正在康复,对彭斯来说,生日前最欣慰的就是获知这一消息。5天前的手术是一场母子间的肝移植手术,医生切除了儿子近60%的右侧肝脏,移植到母亲的体内。

  昨天下午,在进行手术一个多月之后,病床上的陈雪梅还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比起手术之前,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啦!”彭斯笑着对记者说,他坐在病床边递水给妈妈喝,看到记者要拍照,又用梳子小心地帮妈妈梳头。

  记者想看看他胸前的手术刀口,他有意背过身去,躲开妈妈的目光。在小伙子的前胸右侧,是一个大大的“人”字形伤疤,拆线后的针孔清晰可辨。也许是伤口有一小处开线,“自作聪明”的他还贴上去一小片创可贴,浑不在意。病床上的妈妈虽然看不到,也忍不住眼含泪花,别过头去。

  医生:

  供体肝脏3个月可恢复

  “病人患慢性重型肝炎,手术之前的病情非常严重,肝功能完全衰竭,胆红素过高,有肝性脑病,肺部感染,抵抗力差。”主治陈雪梅的巫医生表示,病人手术后康复良好,目前主要是控制肺部感染引起的低烧。

  “因为传统观念作祟,不少患者认为做肝移植供体的风险太大。”他表示,对于提供肝源的供体来说,在统计上具有0.4%~0.7%的风险,而活体移植手术向来把供体安全摆在首位。而这种风险,主要是术后近期的并发症等,远期来看影响不大。这次手术切除了供体约60%的右侧肝脏,因为肝脏的再生能力强,只需要3个月就可以长回原样。

  巫医生介绍,他近期曾接触过几位等待移植的患者,孩子已经同意捐献了,可因为作为父母的患者不同意,未能手术导致病逝。该院何副院长也表示,受制于传统观念,在肝脏移植手术中更常见的是:老的给小的捐,女的给男的捐。而这次肝移植手术,是该院今年完成的第一次孩子为父母做肝源供体的案例。

  22年后:儿捐肝救母 已回家康复

  “实在是等不及了!再不进行移植手术的话,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彭慧说,他从医生口中知道了有亲属间活体肝移植这回事,但供体限制在直系三代以内亲属,即父母、兄弟姐妹和子女。彭慧与妻子的血型不合,寻思着让儿子试试看。瞒着妻子,他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妈妈病情严重,需要做肝移植手术,你愿意捐肝吗?”多日过去,彭慧仍记得当时半是骄傲半是心疼地听到,儿子不假思索同意了。也是接到这个电话后,儿子在5月底就返回了广州。

  “我和妻子说,儿子同意捐肝,早点手术吧!她一直不同意。”无论父子俩怎么劝,陈雪梅不为所动,口中不停念叨着“花那么多钱送他出国读书,是全家的希望,不能让儿子冒险。”直到发生那次最严重的肝昏迷,陈雪梅昏迷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有醒过来。情急之下,父子俩“合谋”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并在母亲昏迷的情况下,找到派出所、律师等迅速拿到母子关系证明等必要材料。等陈雪梅被抢救醒来时,父子俩将所有的材料摆到她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雪梅这才含泪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7月22日,这次肝移植手术进行了一整天,从儿子麻醉到母亲被推出手术室,耗去十六七个小时。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儿子将近60%的右侧肝脏被移植到了母亲体内。现在,陈雪梅身体上有两处手术刀口,早已长好的旧伤疤,是在22年前,她舍命剖腹产下这对龙凤胎的痕迹;而那处还包着纱布的新伤疤,和儿子同样的位置,是22年后,她与儿子肝移植手术的见证。

  在手术两个星期后,彭斯出院回家康复。

  两年零九个月拿学位 成绩优异将继续读研

  彭斯高中就读广州执信中学,因为成绩优秀,高三时到美国学校交流一年。2008年进入美国北科罗拉多大学留学 (微博) ,修读会计专业。

  父亲彭慧说,儿子在美国读书这几年,家中供其读书的花销超过50万元。彭斯也很懂事,在美国读大学期间,为了节省机票和学费,彭斯没有回过一次国。“我每个暑假就上暑期课,想早点修完学分毕业。同学中像我这样的并不多。”在彭斯看来,如果早点毕业,便可以省下几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为家里减轻负担。当地华人并不多,彭斯把全部精力用在了课程上,成了同学们眼中的“学习狂人”。等到修完全部课程时,这个中国学生的GpA(平均成绩点数)达到3.48,成绩名列前茅。

  让人惊奇的是,这个中国学生仅仅用两年零九个月,就修完了大学四年的全部课程。今年5月6日,他顺利拿到学位。因成绩优异,他还将继续在本校攻读研究生,并努力考取美国注册会计师资格证。可就在5月底,因为母亲的病情加重,彭斯急匆匆返回广州。原定8月返回学校开始研究生课程,因意外的手术决定,学校同意将他的学位保留一年,可以等到明年返校继续攻读。

  对话儿子:

  妈妈生我养我 我就该这么做

  记者:当时怎么想到捐肝给妈妈?

  彭斯:当时我也没多想。只觉得妈妈生养我,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就应该这么做,没想别的。

  记者:手术再找不到别的供体了?

  彭斯:活体捐献限定在直系三代亲属,爸爸血型不合,妹妹身体瘦小,整个肝切下来可能都不够用。我身体壮,把肝切下来一半就够啦。

  记者:考虑过风险吗?

  彭斯:开始时没在意。直到要手术了,医生把手术对供体的影响一项项说给我听,才算了解清楚。医生安慰我说,像我这么壮,用不了几个月,肝就长回来了。

  记者: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彭斯:只是身体刀口有点紧,其他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记者:什么时候回美国继续读书?

  彭斯:还没考虑清楚,一切等妈妈的病好了再说吧!

  妈妈:是我害了儿子

  记者:为什么肝移植手术一拖再拖?

  陈雪梅:肝源很紧张,只能一天天等。

  记者:儿子提出捐肝,你是怎么想的?

  陈雪梅:(沉默)我不想这样。花那么多钱送他出国读书,是全家的希望,不能让他冒险。后来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了(落泪)。

  记者:最想对儿子说什么?

  陈雪梅:(沉默)是我害了儿子……(落泪)

  记者: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陈雪梅:马上要退休了,以后好好锻炼身体。  (记者:石善伟 图:记者:高鹤涛)

留学生回国割肝救母续:称瞒着母亲办材料签字

  22岁的彭斯切除60%的肝脏移植给母亲(详见本报昨日A21版《母病重 儿从美国归;休学业 割肝救娘亲》)。这一国内少见的儿子为母亲提供肝源的案例,不仅挽救了重病母亲陈雪梅的生命,也让众多羊城市民为之动容。

  这份割肝救母的决心从何而来?该如何打量这沉重的施与受?昨天,记者与彭斯面对面,听他讲述学业、家庭和对母亲的爱。

  文/ 记者石善伟 图/ 记者高鹤涛

  遗憾:没能见美国“妈妈”最后一面

  记者:为什么选择出国交流?

  彭斯:爸妈一直想为我们兄妹俩创造最好的教育环境。拿我来说,小学读文德路小学,初中读广州十六中,高中读执信中学。高三时看到选拔学生出国交流一年,报名考试通过了,就去了。

  记者:出国读高中是寄宿在美国家庭里?

  彭斯:对,我去的是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小镇,班上只有我一个中国学生。我很快习惯了西餐和英文。在寄宿的美国家庭里,我管男女主人也叫爸爸、妈妈,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在美国高考后,本来可以上更好的大学,因为美国妈妈写信给我父母,表示希望我留在她身边。我报考北科罗拉多大学,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原因。

  记者:听得出来,对这个美国妈妈,你很有感情。

  彭斯:的确如此。不幸的是,后来这个美国妈妈也得了重病,我看着她一天天病重,直到坐上轮椅,甚至坐着的力气都没有。2009年3月,美国妈妈去世时,我在大学里无法赶过去,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一直很遗憾。

  后来,我把大学里打工攒下的1000美元交给美国爸爸,他只留下100美元买了鲜花,让我放在妈妈的墓上。剩下的他让我捐出去。

  决心:捐肝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记者:因为捐肝的事,和爸爸没少商量吧?

  彭斯:其实我们只在电话中谈起一次。今年4月底,爸爸打电话给我,说可以亲属活体移植,问我愿不愿意?我当时挺高兴,因为妈妈终于有救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爸爸提醒我,你不要回答得这么快,要考虑清楚。我说不用考虑了,我肯定愿意。

  记者:回广州时,确定由你为妈妈捐肝了吗?

  彭斯:还没确定,但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后来听爸爸说,之所以让我尽快回国,并不是急着要做移植手术,而是妈妈病情不稳,担心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再也见不到我了。

  记者:三年没见妈妈,回国又见面了,有什么不一样?

  彭斯:妈妈卧床病重,比我预想的要憔悴很多。我又想起了我的美国妈妈,当年就是这么一点点变虚弱,然后倒下的。我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记者:从没对捐肝后悔过吗?

  彭斯:进手术室前,医生强调反悔的话还来得及,不会有任何损失。我当时就说: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反悔的。

  可惜:肝可以再长 胆却长不回来了

  记者:怎么劝说妈妈同意手术的?

  彭斯:其实一直是爸爸在劝,可妈妈坚决不同意。直到发生那次肝昏迷,我通过了肝移植的术前检查,还和爸爸偷偷办好了所有的材料,签好了字。这时候,其实不用妈妈签字,也可以完成肝移植手术的。等妈妈醒来,看到了所有的签字和材料,只能同意了。

  记者:幸好手术很顺利。

  彭斯:我以前没有上过手术台,这一场手术,妈妈用了10个小时,我却用了12个小时。爸爸当时在手术室门外急坏了,怎么儿子的手术时间更长?会不会有意外?手术时,我没用那种推进脊柱的止痛针,怕对大脑有影响。手术切除了我的60%的肝脏,因为连在一起,只能把胆囊也一块切除了。爸妈后来替我可惜,说肝可以再长,胆却长不回来了。我就说,以后吃饭多注意就是了,应该影响不大。

  记者:术后和妈妈谈过吗?

  彭斯:手术后妈妈的情绪一直不大好,提到手术就掉眼泪,我们避开在她面前谈这个事。她也问过我,刀口还疼不疼,我都说没事。

  上周六晚,一家四口在病房里吃饭。妈妈说她“今晚太幸福了”。我们三个人都被感动了。

  彭斯调侃道:这么大的一块疤,等有了女朋友,也许最大的影响就是不好意思和她一起游泳了。呵呵。

  谈自己:

  大学三年打了两年工

  记者:大学里打工,主要做什么?

  彭斯:读完大学不到三年时间,我有两年在打工。开始每周有三个晚上打工,每月能赚200美元;课程多了后只能周末来做,每月赚100多美元。钱主要用来买书、买教材了和充手机费用了。

  记者:距离回美国读研究生还有大半年时间,准备做什么?

  彭斯:任务很多。要准备美国注册会计师考试。年底要在广州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实习。还要考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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