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玮:捐肝救人,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19岁女孩罗玮:捐肝救人,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图)
http://cul.sina.com.cn 2005/04/13 15:39

19岁女孩罗玮为陌生患者捐献一半健康肝脏,表示既不为出名也不想要荣誉

罗玮:捐肝救人,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3月30日,即将进入手术室的罗玮在接听电话。目前,罗玮已由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对话人物

  罗玮,女,19岁,四川广元人,现在成都打工。

  3月30日,罗玮瞒着父母,捐出了自己一半的健康肝脏,用以救助患肝硬化的陌生大姐廖红霞,她由此成为我国第一例既无血缘又非亲属的活体器官捐献者。

■对话动机

  3月30日,19岁女孩罗玮为一位素不相识肝硬化患者捐出一半健康肝脏。这一原本就并非普通的爱心捐献,因其过程的一波三折,引起了广泛关注。

  捐肝还是卖肝?义举还是为了出名?为何要签订自愿协议?

  4月6日上午,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呆了7天后,脱离生命危险的罗玮转到普通病房。4月6日下午到4月9日,本报记者通过电话与她进行了多次交流。因为刚刚动过手术,罗玮不能多说话,最长的通话时间没有超过20分钟。
 

  两天半时间,做出决定

  这两天里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确定去做。


  新京报:罗玮,你好,转到普通病房,是不是意味着身体的机能有所好转?

  罗玮(以下简称罗):应该是吧。

  新京报:身体还痛吗?

  罗:还痛,不过好多了。恢复得比较好,手术很成功。

  新京报:我想首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也是很多人关心的一个问题。

  罗:我也说不清楚。最开始我是看到报纸,说蒲江县农民廖红霞得了肝硬化。

  她公公张国文要割肝救儿媳,后来在劝阻下又离开医院。我看到张爷爷,就觉得他的脸有点像我的爷爷。

  新京报:你和你的爷爷感情很深吗?

  罗:感情非常深,小时候是爷爷带我长大的,他对我特别好。不知道在小学几年级的时候,爷爷去世了。那时候还太小。

  新京报:就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就决定捐肝?

  罗:有好几个方面的原因。我在报纸上看到,廖姐他们一家人那么幸福,特别是雪儿(廖红霞的女儿)还小,只有12岁,我想她不应该失去母爱。如果母亲去世了,我们虽然可以用钱去资助她,但是失去的母爱是永远不能找回来的。后又听到了她的身世,也挺苦的,这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新京报:你们原来认识吗?

  罗:原来都不认识他们,关于廖姐一家的事情,一开始都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新京报:做出这个决定你花了多少时间?

  罗:从看到报纸到决定,总共花了两天半的时间,一直到第三天的上午。

  新京报:有没有冲动的成分?

  罗:一看到报纸,我就准备去做。刚开始也怕自己是冲动,所以多给了自己两天多的时间,这两天多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确定去做。
 

同事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当时也想好了,只要手术后,我下得来就好。


  新京报:你做出了决定之后,最早是和谁说的?

  罗:一开始是跟一个同事说的。

  新京报:当时他什么反应?

  罗:他以为我在开玩笑。

  后来我打电话给我一个最好的朋友,问他人的肝有几个。

  他说肝有一个但是有两片,他比我更懂一些医学常识。

  新京报:在做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到手术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

  罗:这些我都咨询过了,说是没有后遗症肯定没有人相信,不过没有多大的后遗

  症。这个手术是90%的把握,也有可能会失败,医生把这些都交待了,交待了很多。我当时也想好了,只要手术后,我下得来就好。我身体特别好,手术一过,我就没有什么大问题,能很快恢复。

  新京报:那你当时是想着怎么恢复的呢?

  罗:就是多吃呀!(笑)我现在就是多吃,我想吃,他们都不给我吃,怕我撑着。像今天早上(4月7日),我就吃了四个包子,还吃了一碗稀饭,还喝了点豆浆。我能吃,身体一直比较好,也恢复得不错。

  新京报:除了刚才说的这些,医生还交待了什么?

  罗:医生还说会有伤疤,当时比划过,说很长的。我说,伤疤长在肚子上又不是在脸上。

  新京报:现在手术动过了,伤疤长吗?

  罗:很长,差不多整个肚子都破开了。
 

说实话,有过一次动摇

  但当我在病房里看到廖姐时,我又坚定了捐肝的念头。


  新京报:听说上手术台前,你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罗:(声音大了些,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新京报:报纸上写的啊。

  罗:他们连这个都登出去了?我都不知道!

新京报:为什么会写遗书?是不是对手术不太放心?

  罗:我当时没想到这些。

  不过手术前,当时一些朋友让我还是考虑好,所以我还是写了一些。

  新京报:你在遗书上写着,如果手术失败了,除了捐献器官外,还希望有单位聘用你父亲,因为不能孝顺他们,觉得很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你父母好像一开始都是持反对态度的。

  罗: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明说同意这件事情,我能够理解他们。

  新京报:3月16日,你父母赶到成都,把你带回广元后,你是怎样说服你的家人回到成都的?

  罗:那几天都不是我说服他们,是他们一直在说服我。后来我偷偷打电话给记者,记者说把我留在成都的东西给我带回来,让我不要回成都。记者来了以后,我说一定要回去,他们说服我父亲,我就和他们一起回成都了。

  新京报:那个时候,你父亲提出了两个要求:手术成功率必须保证在80%以上;必须确实能延续廖红霞的生命。否则不允许你捐肝,这两个要求之后有人向他做出保证吗?

  罗:医生单独和他说过,不过没有文字的。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成功率可以达到90%,肯定能够延长廖红霞的生命。

  新京报:3月22日,你父母尽管反对你捐肝,但是离开成都时还是让你单独留下了。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罗:我一直就不肯和他们走,他们也没办法了。

  新京报:面对父母的反对,就没有想过尽尽孝心,听他们的话不做手术了呢?

  罗:说实话,有过一次动摇,当时有人劝我要想想父母。但当我在病房里看到廖姐时,我又坚定了捐肝的念头,于是我告诉别人:“我现在先学习献爱心,将来再尽孝心。”

  新京报:廖红霞知道你家人阻拦你捐肝之后,曾经说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不接受你的捐肝了。你后来怎么想到和医院“串通”来骗她,说捐肝的人不是你。

  罗:因为……每个人对于生的渴望都是一样的嘛,她不接受我的肝是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骗她,应该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笑)。
 

是我主动要签协议书的

  既然父母不同意,我就瞒着他们自己去签公证书了。


  新京报:你是怎样会想到要签公证书的?

  罗:公证书签了,我就可以自己做主了。医院和我讲过,只有父母签字或者自己做公证,才能动手术。既然父母不同意,我就瞒着他们自己去签公证书了。

  新京报:你在签公证书的时候,当时是你自己去签的吗?

  罗:第一次是我自己跑去,不过公证处说不给我公证,说是我一个人,没有任何人的担保,也没有家长的签字。

  新京报:那后来怎么签成了呢?

  罗:后来我就求他们呗。

  还让报社记者帮忙找了一个公证处,就签好了。

  新京报:那你和廖红霞夫妻签的无偿捐肝的协议书呢,为什么会签?

  罗:这是一份声明。我担心的是别人,现在外面传的闲言闲语很多。

  新京报:你都听到了哪些闲言闲语?

  罗:各种各样的很多,有的说是卖肝,有的说为出名为利。

  新京报:是你主动提出来要签的这份协议书?

  罗:嗯。

  新京报:有没有人要求你签这份协议书?

  罗:没有。

  新京报:在这两份文件上签字时,下笔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罗:我在想,这一关终于过去了,过一关少一关嘛。

  新京报:有没有数过,一共有多少关?

  罗:没有,都过去了。
 

如果想出名,干吗要捐肝呢?

  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新京报:你的事情感动了很多人,但是有很多人说,你的这种精神可嘉,但不值得提倡。

  罗:所以他们都挺冷漠。

  你们那边(指北京)我去过一两个月,可能城市大了,不太好。我是农村出来的,农村挺好的,我想我的这种思想肯定和我自己从农村长大有关系。

  新京报:有人说你是为了出名才这么做的,或者是要一些荣誉。

  罗:如果想出名,干吗要捐肝呢?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东西。

  新京报:《天府早报》的记者杨丹当初曾劝过你,要你放弃,你回答说“这一路走得很辛苦,没有一个人支持你”。从决定到做手术,这一路你走得很辛苦吗?

  罗:算是一波三折吧。没有一个人支持我。

  新京报:没有一个人支持你?

  罗:应该说我知道会有一个人支持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怕他担心嘛,我没有告诉他。最后记者找我的时候顺便打电话给了他,他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然后他跟我说让我考虑清楚,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我。

  新京报:即便是他,也没有完全支持你,对吗?

  罗:对。

  新京报:是什么东西让你坚持下来了?

  罗:我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像这次这么坚定,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可能是坚持下去的信念吧。

  新京报:信念?什么原因导致这么坚定的信念?

  罗:还是他们一家人给我的信念吧。

  新京报:既然这么辛苦,没有人支持,为什么不放弃?

  罗:走得这么辛苦,好不容易要成功了,为什么要放弃?

  新京报:是不是因为媒体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迫于舆论的压力,到后来你不得不做这件事?

  罗:应该说从一开始,在报纸上,他们台阶都给我下好了,报纸上都经常登,不管我是捐还是不捐,都在我自己。特别是那篇“当孝心遇上爱心”的文章(四川媒体关于罗玮捐肝义举的报道),写得非常好,我都被感动了。所以无论我怎么做,我想他们都不会说什么。
 

  我和廖姐是好姐妹

  等她好了之后,我可能会自己告诉她。


  新京报: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罗:大概还要一两个月吧。

  新京报:你现在对于未来有没有什么计划?

  罗:暂时还没有。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给你今后生活带来的变化?

  罗:没有想过这些。我以前是在一个家具厂里看单子的,原来的生活是很平稳的,不怎么忙,平平淡淡过日子。

  对于以后,也没有想这么多。

  新京报:到现在为止,廖红霞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罗:应该知道了吧。虽然我们都还没有告诉她,不过我们俩的监护室都在一起,每天叫名字都听得到,她可能猜得到。我问过医生,她现在很好,手术很成功。等她好了之后,我可能会自己告诉她,我和廖姐是好姐妹。(采写/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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